暴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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緻的木制面具,或者如何用紅漆和貝殼來裝飾他們祖先的顱骨。

    所有這些泛黃的紙片都是無情消失的那段奢侈、矯飾的歲月的見證。

    對于這些,“暴力小姐”卻研究得非常仔細,似乎要銘記在心,而且微笑着從往事中感受樂趣。

     她有一小盒金屬箔剪成的星星,有金色的,也有銀色的;她會在我們做過的東西上貼一枚。

    有時候,她會帶我們到外面去摘野花。

    我們把摘下的花朵夾在兩張吸墨紙中間,上面再壓一本重重的書。

    我們漸漸喜歡她了。

    不過,她離開的時候我們還是沒有哭。

    她倒是哭了——她痛哭流涕的樣子很不雅;平時她舉手投足的樣子都是如此。

     我十三歲了。

    我成長的方式不是我的錯,而父親卻似乎為此感到惱火。

    他開始注意我的姿勢、談吐以及行為舉止。

    我的衣着應該簡單樸素,平時要穿白襯衫和深色的百褶裙,去教堂要穿深色的絲絨連衫裙。

    那些衣服看上去像制服——像水手服,而事實卻不是。

    我的肩膀應該挺直,不能垂下。

    我躺着不可以叉開手腳,不可以嚼口香糖,也不可以坐立不安或喋喋不休。

    他要我達到的要求是根據軍隊的标準——整潔、服從、安靜,無明顯的女性特征。

    性感這個詞雖然從未說過,卻是要消滅于萌芽狀态的。

    他讓我放任自流太久了,現在是收我的心的時候了。

     勞拉雖然還未到适當年齡,但也開始受這方面的管制了。

    (什麼是适當年齡?現在我明白,那是青春期。

    可當時我隻是覺得困惑。

    我犯了什麼罪?為什麼對我要像對待奇怪的少年管教所裡的少年犯一樣?) “你對孩子們太嚴厲了,”卡莉斯塔說,“她們畢竟不是男孩子。

    ” “很遺憾,她們不是男孩。

    ”父親說道。

     有一天,我發現我得了一種可怕的病,因為血從我的兩腿之間滲出來;我肯定要死了!于是我去找卡莉斯塔。

    她噗嗤一笑。

    接着,她向我作了解釋。

    “這隻是一個小麻煩,”她說道。

    她還說,我該稱它為“朋友”或“訪客”。

    瑞妮的看法卻更具宗教色彩。

    “這是災禍,”她說道。

    她差點說這是上帝又一個奇特的安排,是為了讓生活更不易。

    她說,事情往往都是這樣的。

    至于血,你撕些破布來不就完了。

    (她沒有說“血”,而是說“髒東西”。

    )她為我沏了杯黃春菊茶,喝起來像爛生菜的味道;另外,她還為我灌了個暖瓶來緩解我肚子的陣陣絞痛。

    然而,這兩種方法都不管用。

     勞拉在我的床單上發現了一處血迹,于是就開始哭泣。

    她以為我要死了。

    她嗚咽着說,我會像母親一樣,不告訴她一聲就死掉。

    我會生一個像小貓一樣的灰色小嬰兒,然後死去。

     我告訴她别犯傻。

    我說,這血迹與嬰兒沒關系。

    (卡莉斯塔沒有對我說過關于生孩子的問題。

    她無疑認為,灌輸太多這方面的知識會扭曲我的心靈。

    ) “總有一天你也會這樣的,”我對勞拉說,“當你到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你也一樣。

    女孩子都免不了這種事情。

    ” 勞拉很氣憤。

    她拒不相信我所說的話。

    就像關于許多别的事情一樣,她深信她會是個例外。

     那時候,我和勞拉在照相館裡照了一張相。

    我穿着深色絲絨連衫裙,樣子對我來說嫌小了,因為我明顯已經有了所謂的“胸脯”。

    勞拉坐在我旁邊,身穿同我一模一樣的裙子。

    我們倆都穿着齊膝的白襪子和“瑪麗·簡”牌的漆革皮鞋;雙腿端莊地交叉在踝部,按規矩右腿在上。

    我用胳膊摟着勞拉,卻有些遲疑,仿佛有人命令我這樣做的。

    而勞拉則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我們的頭發中分,梳在腦後。

    我們倆都在微笑,笑中帶着害怕;當孩子必須聽話和微笑時都是如此,似乎聽話和微笑是一回事。

    我們的笑容是在不滿意的威脅下擠出來的。

    這種威脅和不滿來自父親。

    我們害怕父親的威脅和不滿,但又不知如何避免。

     [1]家庭教師的名字“瓦奧萊特”(Violet)與英文中“暴力”(violence)一詞有幾分相似。

     [2]此處“他”指詩中女主人公的情人。

     [3]費邊社:1884年成立于英國倫敦,主張用漸進的改革方法實現社會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