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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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跳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屍體兩天後才找着。

    屍體是在河的下遊找到的,撈上來已面目全非,因為在那樣的急流中漂上兩天就像進了絞肉機一般。

    瑞妮說,這不是離開人世的最佳方法——如果你在乎自己外表的話,最好不要選擇這種方法;不過,這種時候你很可能也不會在乎了。

     希爾科特太太知道在過去幾年這樣跳河自盡的人有六七個。

    你可以從報紙上看到這些報道。

    其中有一位姑娘,希爾科特太太曾與她一起上過學。

    那位姑娘後來嫁給了一個鐵路工人。

    她說,鐵路工人常年在外,哪裡想到家裡會發生什麼事?“她懷上了野種,”她說道,“又找不出借口。

    ”瑞妮跟着點頭,似乎這件醜事說明了一切。

     “不管男人有多笨,他們大多數至少還是會扳指頭算日子的,”她說,“我估計他狠狠揍了她一頓。

    可是,馬兒跑了,關上馬棚的門也沒用了。

    ” “什麼馬?”勞拉問道。

     “她必定還遇上了别的麻煩,”希爾科特太太說,“一旦你遇上麻煩,十有八九還會遇到别的麻煩呢。

    ” “什麼是野種?”勞拉悄悄問我。

    “什麼野種?”可我也不知道。

     瑞妮說,除了縱身跳入河中,這些女人也可能會走到河流的上遊,讓河水浸濕她們的衣服,然後沉入水中;這樣一來,即便她們想遊離險境也無濟于事了。

    男人們要尋死的話,則更加幹脆。

    他們會選擇懸梁自盡,或者用獵槍打爆自己的腦袋;如果他們溺死的話,他們會先撞岩石,或者用其他的重器——斧頭、一袋子釘子之類——把自己結果了。

    在這種嚴肅的事情上,他們是不喜歡冒險的。

    然而,女人們通常選擇走入水中,任由河水吞噬她們的性命。

    從瑞妮的口氣中,很難判斷她是否贊同這些不同的死法。

     那年六月,我滿十歲了。

    瑞妮為我做了一隻蛋糕。

    不過她說,母親剛去世不久,也許不該做;但畢竟生活還是要照樣過下去,也許做一隻蛋糕不會傷害什麼。

    傷害什麼?勞拉問道。

    媽媽的感情,我回答說。

    那麼,媽媽在天堂看着我們嗎?但是,我變得固執起來,而且有點自鳴得意,故意不回答勞拉。

    勞拉聽了關于母親感情的話,不願吃她那份蛋糕。

    于是,我就吃了兩份。

     盡管我閉上眼睛就可以想起悲傷的事,如同一隻被鎖在地窖中哀号的小狗一般,但要讓我回憶起全部的細節卻是很費勁的。

    母親去世那天我都做了些什麼呢?我記不太清了。

    當時她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現在她留給我們的樣子隻不過是照片中的形象。

    我還記得,她突然消失後,她的床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看上去空蕩蕩的。

    下午的斜陽透過窗戶靜靜地流瀉在硬木地闆上;塵埃在陽光中飄浮,如同霧氣迷漫。

    空氣中有一股家具的光蠟味、枯萎的菊花味,以及床上便盆和消毒劑的殘留氣味。

    如今,我常常意識到母親不在了,已很少想起她健在的時候。

     瑞妮對希爾科特太太說,沒有誰能夠替代蔡斯夫人的位置,因為她是個聖人——如果這個世上有聖人的話。

    不過,瑞妮說,她自己已經做了她所能做的事情;為了我們倆,她始終表現出愉快的樣子,因為說得越少,平複得也越快。

    值得慶幸的是,盡管人們說靜流水深,我為了自身也過于沉默,但我們确實似乎是在慢慢地恢複過來。

    她說,我是那種喜歡沉思的人,到頭來總歸會走出陰影。

    至于勞拉,誰也說不準,反正她一直是個古怪的孩子。

     瑞妮說,我們倆待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

    她說,勞拉學的東西太成人化,我也被耽誤了。

    我們倆應該各自同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孩子待在一起,但鎮上僅有的幾個适合我們的孩子都被送到私立學校去了。

    按理說,我們也有權利去私立學校讀書,可是蔡斯上尉似乎從來也抽不出時間來為我們安排這一切;反正一下子變化太多也不合适。

    我頭腦冷靜,自然可以應付,但勞拉還小,去學校讀書完全不夠年齡。

    再說,她容易神經緊張。

    她是那種一碰就驚慌的孩子;即便是掉入六英寸深的水中,她也隻會亂撲騰,卻不會把頭伸出水面,最後淹死在水中。

     我和勞拉坐在後樓梯的台階上,把門開條縫,用手捂住嘴巴以免笑出聲來。

    我們陶醉在這種間諜行為的快樂裡。

    然而,偷聽有關我們自己的事情,這對我們倆都沒多大好處。

     [1]前面“鐘的滴答聲”原文為“ticking”,而“舔”的原文為“licking”,兩者讀音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