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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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

    後來,那件大衣捐給了慈善機構。

     不久,勞拉就開始詢問那個并不像小貓的嬰兒去哪兒了。

    她不再滿足于“去了天堂”之類的回答,因為她知道它被丢在了盆裡面。

    瑞妮說,醫生将它帶走了。

    但是為什麼沒有葬禮呢?瑞妮說,因為它太小了。

    這麼小的一個東西怎麼能把媽媽殺死呢?瑞妮說:别操這份心。

    等你長大了自然會知道的。

    她還說:你不知道的東西是不會傷害你的。

    這是一個靠不住的格言;有時你不知道的東西也會深深地傷害你。

     夜裡,勞拉會蹑手蹑腳地溜進我的房間,把我搖醒,然後鑽進我的被窩跟我一起睡。

    她睡不着,原因就在于上帝。

    在母親葬禮以前,她和上帝一直關系不錯。

    上帝愛你們,衛理公會主日學校的老師如是說。

    母親原先在星期天把我們送到主日學校去。

    她去世以後,瑞妮照規矩還送我們去那裡。

    勞拉本來很相信這話,但現在她不再那麼相信了。

     她開始為上帝究竟在何處這個問題而苦惱。

    這是主日學校老師的錯:她說上帝無處不在,而勞拉想知道:上帝在太陽裡嗎?在月亮裡嗎?在廚房、浴室裡嗎?在床底下嗎?(瑞妮說:“我真想擰那女人的脖子。

    ”)勞拉不想上帝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現;她之所以有這種想法與上帝最近的行為是分不開的。

    張開嘴巴,閉上眼睛,我要讓你大吃一驚,瑞妮會把一塊餅幹藏在背後,然後對勞拉這樣說道。

    然而,現在勞拉卻不願意配合了。

    她要睜着眼睛。

    這樣做并不是她不信任瑞妮,而是因為她害怕吃驚。

     上帝很可能在放掃帚的櫃子裡——這似乎是他最有可能待的地方。

    他潛伏在裡面,就像是個古怪而又可能危險的大叔,但她卻無法肯定他是否每時每刻在那裡,因為她不敢打開櫃子的門。

    “上帝在你心中。

    ”主日學校的老師如是說。

    而這話帶來的後果更糟糕。

    如果上帝在放掃帚的櫃子裡的話,那還可以采取一些措施,比方說鎖上櫃門之類。

     贊美詩中說上帝從來不睡覺——他連眼皮都不會合上。

    夜晚人們睡覺的時候,他就會在屋子周圍漫步,窺視人們的行為——看看他們是否是好人。

    如果不是的話,他就會把災難降臨到他們身上,結束他們的小命;有時也會實施一些突發的念頭。

    遲早他會做出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就像《聖經》中所描述的那樣。

    “聽,他來了。

    ”勞拉聽着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會這樣說。

     “那不是上帝。

    那是爸爸。

    他在塔樓上。

    ” “他在幹嘛?” “抽煙。

    ”我不想說他在喝酒。

    這樣說似乎對父親不忠。

     當勞拉睡着的時候,我對她有一種深深的憐愛之情。

    她小嘴微張,睫毛還濕濕的,但睡得并不安穩。

    她時而呻吟,時而踢腿,有時還會打鼾,令我自己無法安睡。

    于是,我會爬下床,踮起腳尖走到窗口。

    我伸長脖子朝卧室的窗外望去。

    有月亮的時候,月光會将花園變成銀灰色,似乎所有的顔色都被月光吞噬了。

    我可以看見縮得小小的仙女石像;月亮映照在她面前的蓮花池裡,而她則将腳趾伸進了池裡冰冷的月光中。

    我冷得瑟瑟發抖,于是又回到床上,仰視窗簾飄動的影子,傾聽房子移動而産生的汩汩聲和開裂聲。

    我心想,不知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孩子們都認為,凡壞事總是和自己犯錯有關;我也不例外。

    然而,他們同樣也相信結局總是美好的,盡管所有的證據都表明結局将會相反;在這一點上我也如此。

    我隻希望美滿的結局快點到來,因為我感到孤獨無助——尤其是在夜晚勞拉已經睡去,而我也不必再逗她開心的時候。

     早晨,我要幫勞拉穿衣服——在母親活着的時候,這已成為我分内的事了——然後督促她刷牙和洗臉。

    午飯的時候,瑞妮有時會讓我們去野餐。

    我們會準備一些抹黃油的白面包,再塗上玻璃紙般半透明的葡萄果凍,還有生胡蘿蔔和蘋果片。

    我們從罐頭中将鹹牛肉取出來;它的樣子就像是阿茲特克人的廟宇。

    另外,還有一些煮雞蛋。

    我們将這些東西裝在盤子裡,然後帶出去,到處都可以拿出來吃——池塘邊,或者暖房裡。

    碰上下雨的話,我們就隻能在屋裡吃了。

     “想想那些挨餓的亞美尼亞人吧。

    ”勞拉會這樣說,并且緊握雙手,閉上雙眼,向掉在地上的果凍三明治皮鞠躬。

    我明白,她之所以說這些是受母親的影響;這話弄得我直想哭。

    “其實并沒有什麼挨餓的亞美尼亞人。

    那是編出來的。

    ”有一次我這樣對她說。

    但是,她不願意相信我的話。

     那時候,我們倆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