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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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吧。

    我戴着寬邊草帽和淺墨鏡來遮擋耀眼的陽光,還帶上了手杖用來探測路緣。

    此外,我還帶了一隻塑料購物袋。

     我沿着伊利街往前走,經過了幹洗店和照相館,以及主街上的幾家老店;它們成功地克服了小鎮郊區新開的購物中心造成的顧客分流而生存下來。

    貝蒂小吃店則又換了新老闆。

    遲早新老闆也會受不了的,要麼死掉,要麼搬到佛羅裡達去。

    小吃店現在新建了一個天井花園,遊客們可以坐在裡面盡情地曬太陽;它過去是一塊有裂縫的水泥地,是用來放置垃圾筒的。

    他們将出售的意大利餃子和“卡布基諾”咖啡大膽地放在櫥窗裡,似乎鎮上的每個人一看自然就會明白這些東西是什麼。

    好了,人們現在明白了;人們已經品嘗過這些東西,即使僅僅是為了獲得譏笑的權利。

    我不需要咖啡上有泡沫。

    那東西看上去像剃須霜。

    喝一口滿嘴泡沫。

     雞肉餡餅曾經是這兒的特色食品,可它早就被漢堡包取而代之了。

    但是,米拉告誡我不要吃漢堡包。

    她說,漢堡包中的牛肉是人們在用電鋸鋸凍牛時,掉在地上的肉末做成的。

    這是她在理發店雜志上看到的。

     公墓有一道鐵門,上方有一個帶着複雜的渦卷裝飾的拱形牌樓,上面刻着:盡管我穿越死亡之谷,但我不怕邪,因為有你的陪伴。

    不錯,如果有兩個人的話,表面上感覺要安全點;可你是一個滑頭的家夥。

    我所認識的每個你都有一套溜走的方法。

    他們要麼溜出鎮,要麼背信棄義,否則就像飛蟲一樣墜地。

    那麼,你又在哪裡呢? 就在這公墓裡。

     蔡斯家族的紀念碑是不容易錯過的:它比所有别的建築物都要高大。

    這塊四角呈渦卷狀的巨大方形石碑上雕有兩個維多利亞風格的天使,看上去多愁善感,但工藝精湛。

    一個天使站着,頭偏向一邊作哀悼狀,一隻手輕柔地搭在另一個天使的肩上。

    另一個天使跪着,頭靠在站立的天使的大腿上,捧着一束百合花,兩眼凝視前方。

    這兩個天使體态優雅,身上裹着帶褶皺的柔和的堅硬外衣,但根據身體的曲線可以判斷她們是女性。

    年複一年的酸雨正在奪去她們美麗的容顔: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一片模糊,并且斑斑點點,仿佛生了白内障一般。

    不過,也許是我自己的視力不行了。

     我和勞拉過去常來這個地方。

    起先是由瑞妮帶我們來的;她認為帶孩子們來看看家族的墓地對他們多少有點好處。

    後來,我們就自己來了;這可是要求出門的一個虔誠的、容易被接受的借口。

    當勞拉還很小時,她常說那兩個天使就是我們倆。

    我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兩個天使是我們的祖母立的,那時我們還未出生呢。

    然而,勞拉就是不理睬我的推理。

    她更注重形式——注重事物以什麼形式存在,而不是事物本身是什麼。

    她渴望的是精神。

     這些年來,我每年至少來墓地兩次,不為别的,就是為掃墓。

    我曾一度開着車來,可現在不行了;我的視力太差。

    我艱難地彎下腰去,拾起一束束已經枯萎的鮮花——這些鮮花都是不知姓名的勞拉的仰慕者獻的——并将它們塞進我的塑料購物袋中。

    如今,勞拉墓前的鮮花已經不如從前那麼多了,但仍然數量可觀。

    今天的許多花看來還相當新鮮。

    我偶爾還發現了香燭,似乎有人在此招過勞拉的亡魂。

     拾掇好勞拉墓前的花束,我就繞碑一圈,讀起碑兩邊刻着的蔡斯家族的亡者名單。

    本傑明·蔡斯和他心愛的妻子阿黛莉娅;諾弗爾·蔡斯和他心愛的妻子莉蓮娜。

    埃德加和珀西瓦爾;他們不像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再也不會變老了。

     還有勞拉,她無處不在。

    她的精神無處不在。

     我想起了肉末的事。

     上星期,本地報紙上刊登了勞拉的一張照片,以及有關那次頒獎的報道。

    這張照片是從書皮上翻印下來的标準照,是唯一刊登出來的照片,因為我隻給了他們這張照片。

    照片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