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顯形理念篇 第9章 互相交換各自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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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那樣的東西亦未可知。

     《玫瑰騎士》四張一套唱片中第一張B面轉完之時,我無奈地合上素描簿,把鉛筆放在茶幾上。

    提起唱機的拾音頭,從唱盤上取下唱片,放回唱片套。

    我看一眼手表,喟歎一聲。

     “畫您是非常困難的。

    ”我直言相告。

     他驚訝地看我的臉。

    “困難?”他說,“莫不是說我臉上有什麼繪畫性問題?” 我輕輕搖頭:“不,不是那樣的。

    您臉上當然不存在任何問題。

    ” “那麼,困難的是什麼呢?” “我也說不清楚,隻是感覺困難。

    說不定我們之間稍稍缺少您所說的‘交流’。

    或者是說貝殼的交換尚未得以充分展開?” 免色不無為難地微微一笑。

    “這點上可有什麼我能做的?” 我從木凳上立起走去窗台前,眼望雜木林上方飛去的鳥們的身影。

     “免色先生,如果可以,不能多少提供一些關于您自己的信息嗎?想來,我對您這個人,還幾乎等于一無所知。

    ” “好的好的,那還用說。

    我并沒有就自己特别隐瞞什麼,不懷有石破天驚的秘密之類。

    差不多所有的事都能相告。

    例如說是什麼樣的信息呢?” “例如我還沒有聽得您的全名。

    ” “原來是這樣,”他略略露出驚訝的神情,“那麼說是那樣的。

    好像一門心思隻顧說話了,大意了。

    ” 他從卡其褲口袋掏出黑色皮質名片夾,從中拈出一枚。

    我接過名片,隻見雪白的厚版名片寫道: 免色涉 WataruMenshiki 背面寫有神奈川縣的住所、電話号碼和電子信箱地址。

    僅此而已。

    沒有公司名稱沒有頭銜。

     “跋山涉水的涉。

    ”免色說,“為什麼被取了這麼個名字,原因我不知道。

    畢竟這以前度過的人生和水沒有關系。

    ” “免色這個姓也很少見到的。

    ” “聽說根在四國,但我本人跟四國毫無因緣。

    東京出生,東京長大,上學也一直在東京。

    較之烏冬面,更喜歡荞麥面。

    ”說着,免色笑了。

     “年齡也見告一下好嗎?” “沒問題。

    上個月滿五十四歲了。

    在你眼睛裡大緻像是多少歲?” 我搖頭。

    “老實說,全然無從判斷。

    所以才請教。

    ” “一定是這白發的關系。

    ”他微微笑道,“有人說由于白發,年齡看不大明白。

    常聽人講什麼吓得一夜白了頭,問我是不是也是那樣。

    可我沒有那樣的戲劇性體驗。

    隻是從年輕時開始就有很多白發。

    到了四十六七歲,差不多全白了。

    不可思議。

    畢竟祖父也好父親也好兩個哥哥也好,腦袋全都光秃。

    整個家族裡邊,滿頭白發的隻我這麼一個。

    ” “若不礙事,還想請教一點:您具體在做什麼工作呢?” “礙事的事根本沒有。

    不過,怎麼說好呢,有點兒難以啟齒。

    ” “如果難以啟齒……” “不不,較之難以啟齒,隻是有些難為情。

    ”他說,“實不相瞞,眼下什麼工作也沒做。

    失業保險倒是沒領,但正式說來是無業之身。

    一天有幾個小時用書房裡的電腦炒股炒彙,量卻不是很大。

    無非樂此不疲或消磨時間那個程度。

    無非訓練腦筋轉動罷了,和鋼琴演奏者每天練習音階是同一回事。

    ” 免色在此做了個輕度深呼吸,重新架起雙腿。

    “曾經創辦IT公司經營來着,但前不久别有想法,所持股票全部抛掉,退下陣來。

    買主是一家大型通訊公司。

    這樣,就有了足以什麼都不做也能吃些日子的存款。

    以此為機會賣了東京的房産,搬來了這裡。

    說痛快些,就是隐居。

    存款分布在幾個國家的金融機構,随着彙率的波動而将其轉移,以此賺取差額利潤,多倒是不多。

    ” “原來是這樣。

    ”我說,“家人呢?” “沒有家人,也沒結過婚。

    ” “那座大房子就您一個人住?” 他點頭道:“一個人住。

    用人眼下還沒雇。

    長期一個人生活,已經習慣自己做家務了,沒有什麼特别不便的。

    但畢竟房子相當大,一個人清掃不過來,所以每星期請專門做清潔服務的人上門一次。

    此外别的事大體一個人做。

    你怎麼樣?” 我搖搖頭。

    “一個人生活還不到一年,還遠遠是生手。

    ” 免色隻輕點一下頭,再沒就此問什麼,也沒發表意見。

    “對了,你和雨田具彥先生要好?” “哪裡,和雨田先生本人一次都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