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2 漢堡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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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個性強烈,曆史上竟發生過如此戲劇性的碰撞,不由得讓人遐想聯翩。

    在他人面前,我們才能更加認識自己。

    故事中的佛蘭德人與西班牙人每每想要達成聯合,想要互相理解,卻屢屢以失敗和遺憾告終,隻除去不存于此世的聖徒(他們依據天主教“諸聖相通”的世界觀,在另一個世界達到了融合),隻除去幻境中的一位佛蘭德女人和一位西班牙女人。

    在曆史想象中,她們各自都是自己祖國的某種象征,各自令人唏噓的命運仿佛互為鏡像。

     我不知道講故事的人是否真的在晚期羅馬教會史領域有所發現。

    顯而易見,1940年上半年的《比利時古代曆史與文獻學檔案》并沒有類似的文章發表。

    也許它和其他故事一樣,都是曆史想象的産物。

    那個故事有愛德華·吉本《羅馬帝國衰亡史》的影子。

    确認愛德華·吉本的影響,就相當于默許這樣一種觀念:基督教的興起與羅馬帝國的衰亡密不可分,無論人們更同情哪一方。

    我對古代教會史了解不多,不清楚是否真有那麼一個約翰教派。

     我們始終不清楚雨果·凡·德·古斯最後在“紅”畫下了什麼畫。

    比起雨果的畫,講故事的人也許更偏愛雨果本人。

    他遁入森林,與呂斯布魯克相距如此之近,也許受到了感染或者驚吓。

    他用自己的肉體和心靈承受了憂郁,自己走進畫幅,成為了丢勒筆下悶悶不樂的天使。

     這篇“文字”沒有名字。

    我想起(或是一廂情願地想起)藏在字裡行間的那位佛蘭德的揚,想起他在字裡行間的許多鏡像似的影子。

    從佛蘭德油畫中無所不在的凸面鏡,到《永福之鏡》的文字隐喻,沒有什麼比鏡子更适合作為佛蘭德的象征。

    沒人說得清,當故事講到哪裡時,講故事的人徹底地改變了聽故事的人。

    他們都不再是一開始的自己。

    他們之間不僅産生了感情,還願意為對方赴湯蹈火③。

    我不知道為萍水相逢的人冒險是否值得,也不知道冒險是否取得了成功。

    不過,畢竟納粹沒有赢得戰争,就像佛蘭德畢竟沒有永遠被奴役。

     來訪者要我答複。

    我必須答複。

    這是義務,而不是指點與幫助。

    他們想聽取佛蘭德藝術史專家的意見,可惜他們已經把最好的學者趕出了大學④。

     我說:“雨果·凡·德·古斯确有許多佚失之作,很可能分散在歐洲各地;但文字線索太少,亦不知畫面内容,故難以确定犯人叙述的真假。

    ” ①顯然,對方将它稱為證據,稱為自白書,而我們忍不住想叫它故事。

    ——原邊注 ②荷蘭曆史學者,赫伊津哈因發表反納粹言論遭到解職,于1945年荷蘭解放前夕病逝。

    赫伊津哈生前即在德國頗有影響。

    ——編者注 ③我認為不僅僅是指堂·迪亞戈對揚,而且尤其是指火車上的兩個乘客。

    另外,我認為情報沒有藏在畫框裡。

    按照附錄報告的線索,犯人交托出去的物品除了畫,還有那本沒人願意翻開的學術刊物。

    ——原邊注 ④《圖像學》的作者、藝術史學者潘諾夫斯基(1892—1968),因猶太人身份被漢堡大學解職。

    ——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