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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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吹自擂一番,總之,她道出了一件頗讓他意外的事情。

    “我自己就幹過一件從未被人發現的事。

    ” “你?”他說,完全不敢相信。

    “你做過什麼?” “我做過什麼?殺了一樣東西。

    ” 可能,她一開始并不想說太多,不過她還是說了下去;他怔在那兒,睜圓了眼睛盯着她。

    這絕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膽量;僅僅是她的自吹自擂和庸俗的炫耀而已;她隻是想靠此擡高自己。

    他卻沉默了。

     “你不相信我嗎?”她喊道,“你還記得報紙上登的那則關于在海港那裡發現死嬰的新聞嗎?那是我幹的。

    ” “什麼?”他說。

     “嬰兒的屍體啊。

    你難道不記得了嗎?上次你給我帶的那份報紙,我們一起在上面看的。

    ” 過了好一會兒他叫出聲來:“你一定是瘋了!” 被他打斷後,她反而更興奮了,好似給了她一種人為的力量,以至于她甚至開始講述起了細節:“我把他裝在箱子裡——當然,那時候他已經死了——他剛生出來我就把他弄死了。

    後來我們出港的時候,我在船上把他扔進了海裡。

    ” 艾瑟克爾一臉陰沉一語不發地坐在那兒。

    她一直在說,這已經是多年前她剛來曼尼蘭時候的事了。

    所以,從這件事上他應該知道并非所有事情都會暴露的,絕不是這樣!如果大家做的事情都會暴露,那麼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城裡那些已經結婚了的人,他們做過的事可怎麼辦?他們把孩子殺死在腹中——還都是請醫生來做的。

    他們隻想要一個孩子,頂多兩個,所以隻得在孩子出生前請醫生來把他們做掉。

    噢,艾瑟克爾應該明白這樣的事情在外面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噢!”艾瑟克爾說,“那麼我想,這個孩子也是你請醫生來做掉的吧?” “不,我沒有。

    ”她盡量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小心流産了。

    ”她說。

    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估計還想說明即使她做了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很顯然,她已經習慣把這樣的事情看得很淡;現在對她毫無影響。

    也許殺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還有些不适應,有點難辦;但是第二次呢?她如今想起舊事,隻覺得恍若隔世:這隻是一件發生過的而且可以解決的事。

     艾瑟克爾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屋子。

    他對巴布羅殺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這事倒不十分在意——這事與他無關。

    在她來他家之前懷過一個孩子這事他也不在意;她不是純潔的姑娘,也不會裝作純潔,事實上還很淫蕩。

    她毫不隐瞞她在性愛方面的知識,而且在黑暗中教了他不少東西。

    也不錯。

    但是這個孩子——他肯定不情願失去他;這樣一個小男孩兒,一個包在一條裹布裡的白淨的小東西。

    如果這件事真是她幹的,那麼她就真的傷害了他,艾瑟克爾——把他引以為傲的紐帶剪斷了,而這是無法彌補的。

    但也很有可能是他誤會了她,不管怎樣,也有可能是她不小心滑進了水裡。

    但是那條裹布——她從衣服上割下來帶走的那塊布…… 就這樣,時間也一點一點過去,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接着又到了晚上。

    最後艾瑟克爾躺了下來,他在黑暗裡睜着眼睛,一直過了好久方才入睡,這一覺就睡到了次日早晨。

    又是新的一天,過了這天,還是一天又一天…… 巴布羅還和以前一樣。

    她見過世面,原野裡别人以為很嚴重的事情在她眼裡無非都是小事一樁。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好事;她既聰明過人,頂得上他們兩個;又坦然過人,也頂得上别人兩個。

    她本身看起來絕不是兇惡的怪物。

    巴布羅是個怪物嗎?當然不是。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藍色的眼睛,還有微微挺起來的鼻子,幹活的時候又動作敏捷。

    她或許徹底厭倦了農場上的惡生活以及那些需要不斷刷洗的木桶;也許也厭倦了艾瑟克爾以及她過的那種冷清單調的生活。

    但是她從未殺過一頭牛,艾瑟克爾在夜裡也從未發現她拿着一把刀站在他面前對着他。

     隻有一次他們恰好又談起樹林裡的那具屍體。

    艾瑟克爾還在堅持說應該把他埋到教堂邊那塊神聖的墓地去;但她又堅持說就這樣已經足夠。

    接着她說了一番道理,試圖證明她這想法合情合理——噢,真夠厲害的,她看得夠遠;還能用她那小得可憐的野人腦袋去思考問題。

     “如果這事暴露了,我會去找區長談談;我以前在他家服務過。

    還有,區長夫人會幫我求情的,我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這樣的人來幫他們說話,而那些人也都逃過了呢。

    對了,還有父親,他認識所有的大人物,自己還當過助理什麼的。

    ” 但是艾瑟克爾隻是搖着頭。

     “怎麼,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認為你父親真的什麼都可以解決嗎?” “你都知道!”她憤怒地叫起來,“你把他和我們一家都害了,不僅搶走了他的農場,還把他的飯碗搶走了。

    ” 她自己似乎認為最近她父親的名譽被毀了,她也因此遭受損失。

    那麼艾瑟克爾還能說什麼呢?他隻是一個與世無争的人,一個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