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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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你在說什麼?” 艾瑟克爾盯着她看。

    這姑娘瘋了嗎?沒錯,他之前應該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的。

    如今他已經有了留住她的手段,而過去他過于自信,那是個錯誤;本來也沒必要對她太苛責讓她抓狂。

    當然,那年春天他也不該喋喋不休地叫她去種馬鈴薯——他自己就可以種。

    一旦他們結了婚,他就有大把時間對她趾高氣昂地随意吩咐;在那之前他應該多想着遷就遷就她。

     但是——這個艾勒蘇真是太壞了,這個在外任職,揮着手杖還毫無羞恥的衣冠禽獸。

    他怎麼可以跟一個已經與人定了終身——如今還懷有身孕的——姑娘亂來?簡直太不可理喻了。

    在這之前,艾瑟克爾還沒有碰到與他競争的男人,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是給你買的新報紙。

    ”他說,“除了這個,我還另外給你買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看。

    ” 巴布羅表情冷淡,他們一起坐在那兒,喝着碗裡滾燙的熱咖啡,但她的回答卻冷若冰霜:“我想是你已經允諾了一年多的要給我買的金戒指吧?” 但是,她說得不全正确。

    因為雖然确實是戒指,但不是金的。

    他從未允諾過要給她買金戒指——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是一枚銀戒指,有一對交叉的鍍金搭手,裡面是銀的,上面刻着店名和商标等。

    啊,倒黴的是她去過卑爾根!巴布羅見過真正的訂婚戒指——跟她說也沒用! “那麼一枚戒指啊!哈!你自己留着吧。

    ” “那你說說戒指它有什麼問題?” “它有什麼問題?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問題。

    ”她說着站起來收拾桌子。

     “怎麼啦,你現在先戴上去試試啊。

    ”他說,“以後等我有條件了再給你換個好的。

    ” 巴布羅沒有回答。

     今天晚上的巴布羅怎麼這麼不客氣。

    送她這樣一枚新戒指——她至少應該溫和地向他道個謝吧。

    肯定是那個一副城裡人做派的職員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艾瑟克爾忍不住說道:“我想知道艾勒蘇那個家夥老是跑來這裡幹嗎,你倆是什麼關系?” “和我什麼關系?” “對。

    他就這麼沒見過世面,看不出來你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他腦袋上沒有長眼睛嗎?” 聽到這話,巴布羅馬上轉過身來:“噢,你不會是覺得因為這個就抓到了我的把柄吧?告訴你,你想錯了。

    ” “嗬!”他說。

     “沒錯,而且我也不會待在這兒了。

    ” 不過艾瑟克爾隻是輕輕笑了笑;不是在她面前哈哈大笑,不是這樣;因為他不打算惹怒她。

    接着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好脾氣地說道:“巴布羅,乖一點,你知道,這是你和我的事。

    ” 當然,最後巴布羅讓步了,也沒有當初那麼激動了,甚至最後還戴着那枚銀戒指沉沉地睡着了。

     不用擔心,到了一定時候兩人總歸會和好。

     是的,草房子裡的兩個人和好了。

    但是艾勒蘇呢?他的情況更加不樂觀。

    他對巴布羅的寡情和冷漠耿耿于懷。

    他完全不了解她的歇斯底裡,隻把她的發作當作她的殘酷;巴布羅那個來自布裡達布立克的姑娘,即便她在卑爾根待過,但也未免過于自視甚高了…… 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将那張照片退還給了她——一天夜裡,他親自帶着它到了她睡覺的草房子前,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他并沒有粗暴地弄出很大動靜,當然沒有,而是輕手輕腳地弄了很長時間,可最終還是不小心把她弄醒了。

    她撐着胳膊,問道:“你怎麼了?因為是晚上所以不知道從哪裡進來了嗎?”他站在那兒,感覺心被刺了一下,他明白她那樣的語氣分明是對别人說的,心上感到一陣刺痛。

     他走回了家——沒用手杖,也沒吹口哨。

    他再也不想逞強了,心痛如刀割,讓他已經完全沒了心情。

     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嗎? 某個星期天他又下山了,隻是想去看看,偷偷觀察情況。

    他反常而耐心地在草叢裡等待,兩眼緊緊盯着草房子。

    最後那邊終于有了點動靜,單這景象真就要了他的命:艾瑟克爾和巴布羅一起出來的,兩人朝牲口棚走去。

    兩人卿卿我我,好一副恩恩愛愛的樣子,沒錯兩人剛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他們互相手挽着手,他正要幫她喂牲口。

    噢,他沒看錯! 艾勒蘇看着兩人,看起來失魂落魄;他好像一下子洩了氣。

    或許,他心裡隻有這樣的想法:她這會兒正在和艾瑟克爾·斯特隆手挽着手,虧她做得出來,前不久她還雙手環着我的腰呢!他倆進了牛棚,已經看不見了。

     算了,随他們去!難道他就這樣趴在草叢裡什麼都不幹了?怎麼可以這樣呢——怎麼能平平地趴在草叢裡什麼都不做呢?再說了,她算什麼呀?他可是個男人啊。

    哈!振作起來。

     他雙腳一跳,站了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雜草和灰土,重新站直了身闆。

    而這個時候他發洩憤怒和絕望的方式也很奇怪:他把所有不快都抛之腦後,然後唱起了一首非常淺薄的民歌。

    而且,他特意高聲唱起了當中最不堪入耳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