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

關燈
西。

    ” 從表面上看,大夥兒發現哈特家隻發生了兩個變化。

    一是所有的鳥都被關進了鳥籠,二是那條阿爾薩斯狼狗被鎖上了鍊條,看上去很可憐。

     大家在哈特跟前閉口不談多莉。

    我想是這整樁事來得有點突然。

     其實,後來發生的事情更突然。

    我們是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得知全部細節的。

    我起先是發現哈特失蹤了,慢慢才聽說了許多謠言。

     事情的真相是後來在法庭上才搞清楚的。

    多莉從哈特那兒跑了,當然沒有忘記帶上哈特送的全部禮物。

    哈特追到她後發現她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一頓大吵之後,那個男人逃走了,哈特隻好把氣撒在多莉身上。

    後來,據警方的證詞說,他含淚到警察局自首時稱:“我殺了一個女人。

    ” 其實多莉并沒死。

     根據當時的消息,我們都以為多莉死了,有一兩天沒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米格爾街突然沉寂了下來,沒人聚在哈特家外面的電線杆下談天了,沒人打闆球了,沒人打攪睡午覺的人了,俱樂部也死氣沉沉,停止了活動。

     我們無情地把多莉忘得一幹二淨,隻是想着哈特。

    我們打心底裡覺得他沒有錯,并很為他感到難過。

     我們在法庭上看見了他。

    他變了,變得蒼老了,他蠕動着嘴朝我們笑了笑。

    他還是好樣的,我們哈哈地笑着,但心裡卻在流淚。

     檢察官問哈特:“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嗎?” 哈特說:“一片漆黑。

    ” 哈特的律師是個胖胖的小個子男人,名叫奇塔蘭詹。

    他穿着一套帶氣味的棕色西服。

     奇塔蘭詹滔滔不絕地背誦波蒂亞仁慈寬恕的主張,要不是法官打斷他,他都不見得會停。

    法官說:“奇塔蘭詹先生,你說的話都很有意思,有些甚至是對的,但你卻在浪費本庭的時間。

    ” 奇塔蘭詹接着大談什麼愛情的原始沖動。

    他說哈特為了愛情舍棄了自尊,就像當年安東尼為了愛情而抛下了整個帝國一樣。

    他說,在法國——談起法國他可有發言權,因為他去過巴黎——在法國,哈特會成為英雄,女人們會給他戴花環。

     埃多斯說:“知道嗎,這就是那種把人送上斷頭台的律師。

    ” 哈特被判了四年刑。

     我們去弗雷德裡克監獄探望過他。

    我沒想到監獄竟是那個樣子的。

    四周的牆是乳白色的,并不很高,我很驚訝地發現大多數探監的人都樂呵呵的,隻有少數幾個女人在哭。

    監獄的整體氣氛就像個聚會,人們有說有笑。

     那次探監,埃多斯特地穿上了他最好的西裝。

    他手裡拿着帽子,環顧了一周,然後對哈特說:“這地方看上去不太壞。

    ” 哈特說:“他們下周就要把我轉到卡雷拉去。

    ” 卡雷拉是個關犯人的小島,離西班牙港幾英裡。

     哈特說:“别為我擔心。

    你們了解我的。

    出不了兩三個星期,我就會讓他們給我個輕松點的差事做的。

    ” 每次我去卡來納吉或庫馬納角洗澡,都要眺望碧綠的海水那邊的卡雷拉島。

    這座島高高聳立于海中,上面有許多排列整齊的粉紅房子。

    我曾試圖想象那些房子裡發生的事情,但怎麼也想象不出。

    我常想:“哈特在那邊,我在這邊。

    他知道我在這裡想他嗎?” 但幾個月後,我越來越關心自己的事情了,有時會連續好幾個星期都想不到哈特。

    我也覺得羞愧過,但無濟于事。

    我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我不再想念哈特了。

    偶爾腦袋空下來時,我會停下來想一想再過多長時間他才會出來,但這是無所謂的事。

     哈特進監獄時我十五歲,等他出來時我已經十八了。

    這三年之中發生了許多事情。

    其間我離開了學校,在海關找了份工作。

    我不再是個孩子了,我已經長大成人,在掙錢了。

     哈特的回來并沒有激起波瀾,這倒不僅是因為我們這幫孩子都長大了,還因為哈特自己也變了。

    他身上的一些靈氣不見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也不那麼投機了。

     他回來後走街串巷,對熟人聊種種遭遇。

     我母親給他端了杯茶。

     哈特說:“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中。

    我先和幾個監獄看守搞好了關系,你猜怎麼着?我隻是私下搞了兩手,他們就給了我一個圖書管理員的職務。

    那兒的圖書館真大。

    什麼深奧的書都有。

    那地方泰特斯·霍伊特肯定會喜歡。

    書多極了,就是沒人去讀。

    ” 我給哈特遞了一支煙,他毫無表情地接了過去。

     突然他大喊道:“啊呀,我才發現!你現在都成大人了。

    我離開那會兒你不抽煙的呀,也難怪,都過去這麼久了。

    ” 我說:“是的,确實有日子了。

    ” 其實也沒有多長時間。

    就三年光景,可在這三年裡我長大了,開始帶着批判的眼光審視周圍的人。

    我不再希望今後成為埃多斯那樣的人了。

    他太瘦弱,我以前一直沒有意識到他個頭是這麼小。

    在我看來,泰特斯·霍伊特也是又笨又乏味,沒有一點意思。

    一切都變了。

     自從哈特進了監獄,有一部分的我也随着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