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座簡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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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來處理它了。

    ” 父親的這部“作品”零碎分散,令簡很難找到正确的閱讀順序。

    她竭盡所能想要理出個條理,卻還是時不時地需要倒回去重新讀過。

    她還發現父親的文風挺對自己的胃口。

    (盡管需要指出的是,簡當時正癡迷于雷蒙德?卡佛。

    ) 在簡終于磕磕絆絆地讀完了這些文件後,她打了個對方付費電話給貝絲姑媽。

    “這些都是真的嗎?”簡問姑媽。

     “我不知道,”貝絲回答,“有些是真的。

    ” “那麼,是哪些呢?” “我想問題沒這麼簡單,”貝絲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我覺得你父親在瑪格麗特生前一直拼命想要弄懂她。

    我覺得他不想讓你總活在一個悲劇故事的陰影中,一輩子都在心裡告訴自己,‘我母親憂傷抑郁。

    我母親是自殺的,’甚至認為她的行為會以某種方式反射到你身上。

    我覺得,某種意義上,他寫這些是試圖去解釋她,主要是為了你,但同時也是為他自己。

    ” 簡和貝絲姑媽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歎息。

     “其實吧,”貝絲姑媽繼續說,“我從來都沒能真正理解他想要創作什麼,但我知道他很愛你。

    ”說完這句老掉牙的話,貝絲姑媽像是抱歉似的聳了聳肩膀,盡管簡在電話那頭是看不到的。

     “那麼我母親死的時候不是八十七歲吧?”簡問道。

     “瑪格麗特在許多方面都是個不同尋常的女人,但她終究隻是個女人,簡。

    ” “但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隻是個故事而已,簡。

    一個求偶故事。

    所有情侶都有這種故事,然後這些故事會和其他故事雜糅在一起,又添枝加葉,于是故事本身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過了一陣之後,故事裡的事究竟有沒有發生過,已經不再重要了。

    在一遍又一遍的講述與複述當中,這些故事不知不覺就成為了我們自己的人生。

    ”說到這裡貝絲停住了,她想起了遇到莉比的那一天。

    她們是在簡父親在城裡的房子外面偶遇的,當時莉比正要嫁給另外一個人。

    她倆是偶然遇見的,貝絲這樣想時,隻覺一陣寒意襲身。

    她倆有可能相遇,也可能遇不上,而不管怎樣,宇宙仍是永恒如斯。

     電話打到一半,莉比姑媽插進來,拿起另一台電話要打給别人,她已經開始撥号了。

     “莉比,我在打電話呢。

    ”貝絲姑媽抗議。

     “哦,不好意思。

    和誰呢?”莉比問。

     “簡。

    ” “簡!簡!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在給簡打電話呢?我早該拿起來聽的。

    最近怎樣,親愛的?” “挺好的。

    ”簡答道。

     “我倆真的很喜歡你的短篇小說。

    ” “謝謝,”簡說,“但我覺得其實寫得不怎麼樣。

    ” “快告訴我。

    裡面的莉齊姑媽說的是不是我啊?”莉比姑媽不懷好意地問。

     “我,呃——”簡不知該說什麼。

    每次她的兩個姑媽同時在電話那頭和她講話時,她總會不知所措。

     “莉比,我們是在談正事。

    ”貝絲姑媽說。

     “那可别因為我而停下。

    ”莉比姑媽說。

     簡可以聽到貝絲姑媽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就像我說的——” “就說一句,”莉比姑媽打斷她,“簡,親愛的,三周後貝絲和我要來你這兒過‘低年級學生家長的周末’。

    我想要知道去年我們住的那家很可愛的民宿旅館的名字。

    ” “哦,莉比姑媽,你不會真的還想住在那個可怕的地方吧?”簡問道。

     “我很喜歡啊。

    旅館女主人像洋娃娃一樣漂亮。

    我們有跟你說過她養了威爾士柯基狗嗎?” 接下來談話再沒有回到簡的母親或她父親寫的東西上來。

    某種意義上,這樣也挺好的。

    不管怎麼說,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餘下的時間裡她們談論的都是更為緊迫的事情,比如民宿旅館與普通酒店相比有哪些優勢,比如簡是否攝入了足夠的蛋白質。

     那天晚上,簡整理着父親的那些短時收藏物時,突然想到,這個包裹裡唯一實實在在地證明她母親的存在的東西,就是那張雞尾酒餐巾,上面留了個電話号碼,還潦草地寫着“緊急時撥打”這幾個字。

    她推測這是她母親的筆迹,盡管事實上,她隻知道這不是她父親的筆迹。

    她很想知道母親在緊急時會給誰打電話(如果她真的會給任何人打電話的話)。

    簡撥下那個電話号碼,幸好恰巧是U大學當地的号碼。

    (她已經幾個月沒交話費了,所以現在沒法打長途電話。

    )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BethEl猶太教堂。

    我是利維拉比。

    ” 簡笑了,但并不完全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

    或許是因為她母親在緊急時竟然會想到去猶太教堂(據簡所知,母親并非猶太教徒)? “喂。

    ”利維拉比再度開口。

     簡又笑了起來。

    她正要挂斷電話,拉比卻用異常溫和的語氣說道:“需要幫助嗎?”過了一秒又說,“你是遇上麻煩了嗎?” “我想沒有,”簡答道,“隻是撥錯号碼了。

    ” “你确定?”拉比問道。

     簡再次笑了。

    “是這樣,我在——”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這裡撒了謊,“一位去世的朋友的遺物裡翻到了這個号碼。

    但這個号碼是她很久以前留的了,所以我想可能已經變了。

    再說,我的朋友也不是猶太教徒。

    ” “我偶爾确實會收到非猶太教徒打來的電話,”拉比打趣地說,“或許你朋友和我有私交呢,”他提出,“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瑪格麗特?揚。

    ” 拉比沒有作聲。

     “不過,或許你知道的是她少女時代的名字,那時她姓湯。

    ” “瑪格麗特?湯。

    ”拉比說道。

     “嗯。

    她在工作時用的也是這個名字。

    你認識她嗎?”簡問道。

     “不,不能算認識。

    ”拉比回答。

     “我知道概率很低,”簡說,“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 “沒事。

    ” 簡第二次準備挂斷電話,這時拉比問她叫什麼名字。

     “我叫簡。

    ”她說。

     “簡,你為什麼不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呢?” “為什麼要來?” “是因為——”拉比頓了頓,“你聽上去像是需要找人談談。

    ” 猶太教堂位于布魯克萊恩,離簡的宿舍步行僅十五分鐘的路程,于是簡答應下周二下午去找他。

     “是利維拉比嗎?”簡向一位高個子男人問道。

    那人有深色的頭發,淺色的眼睛,身着一件昂貴考究卻異常難看的毛衣。

     “是簡嗎?”拉比問。

    拉比一看到她,立馬知道她在自己與米亞的關系上撒了謊。

    事實上,她倆長得太像了。

     簡點了點頭。

     “大家叫我麥克拉比,或直接叫我麥克。

    ” 他說這話時的樣子——讓簡當即知道他也撒了謊。

    他看上去很緊張——他們倆握手時,他的掌心都是濕的——很顯然,拉比認識簡的母親。

     拉比帶簡走進他的辦公室,裡面到處都是裱框的照片,大多是他家人的。

    簡沒有坐下來,而是細細地看起了這些照片。

     “這些是你的孩子嗎?”簡問道。

     拉比點了點頭。

     “這是你的妻子?” 拉比又點了點頭。

     在他書架的最上一層,簡注意到一張裱框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支高中籃球隊。

    她把照片從書架上取下來,以便細細端詳。

    球隊前面有個牌子,上面寫着“北奧爾巴尼高中少年籃球代表隊”。

     “你是這個隊的嗎?” 拉比點了點頭。

     簡把照片放回去,從口袋裡掏出那張雞尾酒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