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747,十二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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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裡數一數二的劍客,隻是父親對于學識的觀點,并沒有達到他本可達到的精深程度。

     如果我承認随着時間推移,自己漸漸偏向雷金納德那種更一闆一眼的聖殿作風,我會為此羞愧嗎?雖然他總是脾氣和善,機靈地說笑,可他缺少父親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歡快、乃至調皮。

    舉例來說,他永遠衣冠嚴整,計較守時到病态的程度;堅決要求任何情況下事物都要井井有條。

    就算這樣,随着歲月流逝,我幾乎不可自抑地越來越為雷金納德所感染,在他身上,不管外表還是内在,都有種固執的東西,一種确切自信的姿态。

     有一天我意識到為什麼了。

    吸引我的是不再有疑慮——與之一起消散的,還有慌亂、舉棋不定、缺乏把握等情緒。

    這種感覺——雷金納德灌輸給我的“可知可控”感——成為我從孩童過渡到成人的指引。

    我從沒忘記父親的教誨;正相反,他會因為我質疑他的思想而感到驕傲的。

    正是這麼做,我才吸納了新的思想。

     我們始終沒找到珍妮。

    許多年過去,有關她的記憶柔化了很多。

    回頭看自己的日記,年幼的我對她漠不關心到極點,這令我多少感到愧疚,畢竟已經成年,看事情的眼光也發生了改變。

    倒不是我年少時同她的龃龉妨礙了尋找的腳步,當然沒有。

    這件事情上,伯奇先生一人的熱情足以支撐我們兩人的份。

    隻是這樣還不夠。

    從身在倫敦的辛普金先生處,我倆獲得了可觀的資金,但這筆錢也并非取之不竭。

    我們選擇法國特魯瓦附近、香槟省荒原不起眼的一隅建起了莊園,作為我們的基地。

    伯奇先生在那裡繼續指導我的學徒生涯,擔保我加入高級團員,三年前,我終于羽翼豐滿,在騎士團中有了獨當一面的資格。

     有時一連數周過去,都不再有人提及珍妮或迪格維德,這個間隔慢慢擴大到數月。

    我們介入到其他聖殿事務中。

    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争仿佛将整個歐洲撕咬着吞進它的血盆大口,聖殿利益需要我們維護。

    我的“天分”,即殺戮手段日漸展露,雷金納德迅速洞見到它的好處。

    第一個被斷送的——當然了,不是我手上的第一條人命,更應該說是第一個被我暗殺的對象——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利物浦商人。

    第二個是位奧地利親王。

     兩年前,解決完那個商人後,我回到倫敦,隻見安妮女王廣場的建築修繕還未完工,而母親……母親那天太過疲倦,無法和我見面,之後一天仍是如此。

    “她累得連我的信也回不了嗎?”我問戴維夫人,她連連道歉,眼神躲閃。

    随後我一路騎行到赫裡福德郡,希望找出迪格維德家人的下落,最後徒勞而返。

    我們家中出的這個叛徒貌似人間蒸發了——應該說,蒸發到了現在。

     不過這些日子來,我胸中複仇的烈焰已不如從前猛烈,或許僅僅是我長大了;抑或出于雷金納德的教導,懂得了如何自控、支配自己的情緒。

     隻不過,縱使火光幽暗,它依舊在我體内燒灼,不曾熄滅。

     三 旅店老闆娘剛才來過,她瞄了瞄樓下,趕緊把門關上。

    我外出期間有個信使造訪,她告訴我,然後将函件交給我,同時抛出挑逗的媚眼;要不是心裡想着别的事情,我可能就躍躍欲試了。

     我什麼也沒做,送她出了房間,坐下來解讀密函。

    上面寫讓我一辦完阿爾特亞的任務就立即動身上路,直接啟程去布拉格,雷金納德将在契裡特納街聖殿總部的地下室和我碰面。

    他有急事要與我商談。

     在這期間,我拿到了想要的奶酪。

    今晚就是那叛變者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