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摘取自海瑟姆·E.肯威的日記

關燈
的腳步聲漸漸聽不到了,才放下我的算術題,起身走到窗前注視隔壁宅邸的院子。

     這家人姓道森。

    道森先生是一位國會議員,我父親是這麼說的,道森先生幾乎從不掩飾他那張陰沉的臉。

    他們家的花園高牆環繞,不過,盡管花園裡的樹木、灌木都長得枝繁葉茂,鮮花盛開,從我家講堂的窗戶裡仍然能看見他們家花園的一部分,所以我能看見道森家的女孩子們在外面玩耍。

    這次她們改玩跳房子了,她們用玩鐵圈球的木槌在地上擺了個臨時的線路,看起來她們玩得并不是很認真,也許那兩個年長的女孩正在教那兩個年幼的女孩遊戲的要領。

    我看見一團模糊的發辮和粉紅色的绉褶套裙,她們又叫又笑,我偶爾還聽見一個成年人的聲音,可能是個女傭,她在一片低矮的樹蔭下面,避開了我的視線。

     在我看着她們玩耍的時候,我的算術題就無人搭理地留在了書桌上,突然間,其中一個年幼的女孩,可能比我小一歲左右,擡起頭來,看到了窗台邊的我,我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我倒吸了一口氣,然後非常猶豫地舉起一隻手揮舞起來。

    讓我驚訝的是她對我報以笑容。

    接着她喚來了自己的姐妹,四個人聚在一起,興奮地伸長了脖子,用手遮住陽光望着講堂的窗戶。

    我就像博物館裡的展品一樣站在那裡——除了這個展品會動會揮手,而且還因為尴尬略微有些臉紅,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感覺到了某種感情綻放的溫暖柔和的光芒,那或許就是友誼吧。

     當她們的女傭從樹蔭下方出現時,這一刻也随之破滅了,她生氣地瞥了一眼我的窗戶,臉上的表情讓我知道她是怎麼看我的——一個偷窺狂,甚至更糟——然後她領着四個女孩走出了我的視線。

     我以前見過那個女傭看我的那種眼神,現在我又一次見到了,不管是在廣場上還是在田野裡,總有這種眼神跟在我身後。

    記得我的保姆是怎麼帶我繞開那些衣衫褴褛的可憐人嗎?其他的女傭們就像那樣領着她們看管的孩子們避開我。

    我從來沒有真正想過這是為什麼。

    我沒有疑問過是因為……我不知道,我想是因為我根本沒有理由去疑問這些:有些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而我并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不同尋常。

     我六歲的時候,伊迪絲給了我一疊壓平的衣服和一雙銀搭扣的鞋子。

     我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腳上蹬着這雙搭扣閃閃發亮的新鞋子,身上穿着馬甲和短上衣,伊迪絲叫來了一個女傭,她說我看起來和我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當然,換這套衣服的目的就是這樣。

     過了一會兒,我的父母親都過來看我,我敢發誓父親的眼睛有些模糊,而母親則根本毫不掩飾,她就這樣突然哭了起來,之後在保育室又哭了一次,一邊哭一邊輕輕地拍着手,直到伊迪絲遞給她一塊手帕。

     我站在那裡,感覺自己已經長大了,而且博學廣識,同時又一次覺得臉頰有些發熱。

    我發覺自己很想知道,道森家的女孩子們會不會覺得我穿着這身新衣服頗為精神,頗為紳士。

    我經常想起她們。

    我有時候能從窗邊看到她們,她們有時沿着自己家的花園奔跑嬉戲,又或是在宅邸門前被人護送着登上馬車。

    我幻想着她們中有哪一位能再偷偷擡頭看我一眼,可如果她看到了我,也許不會再有微笑和揮手,隻有與那個女傭相同的表情。

     所以我們家的一側住着道森家:這些難以捉摸的,梳着辮子,玩着跳繩的道森家女孩兒們,而在另一側則住着巴雷特家。

    他們家有八個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雖然我同樣很難得才能見到他們。

    與道森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