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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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無邊小禮帽和寬邊帽的歡樂的男女兒童中,自己是一個十分陰郁的人物。

     但是,在他唱完他的一支歌,退到屋裡一個安靜的角落時,他卻開始品嘗到孤獨的歡樂。

    那天晚上開始使他感到的無聊和虛假的歡樂,現在卻對他具有了某種安撫作用,它輕快地掠過他的各種感官,掩住其他所有人的眼睛不讓他們看到他血液中的火熱的激動,因為這時越過一對對旋轉着的舞伴,在音樂聲和笑聲中,她的眼神正不時瞟向他所在的那個角落。

    關注、責怪、愛憐,使他的心無比激動。

     在娛樂廳裡待得最久的孩子們也開始穿衣服了:晚會已經結束。

    她把一條頭巾披在肩上。

    在他們倆一塊兒向街車走去的時候,她嘴裡吐出的溫暖、芳香的氣息凝聚在她的包着頭巾的頭邊,歡快地飄動着。

    她的鞋踏在光滑的路上,不停地發出輕快的聲響。

     這是最後一趟街車了。

    駕車的高瘦的棗紅馬也知道這一點,它們在清澈的夜景中搖晃着脖子上的鈴铛,提醒人們注意。

    車上的售票員和車夫在談話,在藍色的燈光下,他們不時點點頭。

    大部分空着的車座位上亂扔着幾張紅紅綠綠的車票。

    馬路上聽不到有人來去的聲音。

    除了高瘦的棗紅馬有時彼此蹭蹭鼻子,搖動幾下脖子上的鈴铛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聲響打破黑夜的甯靜。

     他們似乎在傾聽着什麼,他站在較高一步台階上,她站在他下面。

    他們談話的時候,她多次爬到他那一步台階上來,但很快又下去了,也有一兩次她上來站在他身邊,好一會兒竟忘了下去,但後來仍然下去了。

    他的心像漲潮時的浮标一樣随着她的活動跳動着,他可以聽到她的眼睛從頭巾下對他所講的話,而且,他知道在某一段模糊的過去,不知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夢境中,他已經聽到過她的眼睛的傾訴了。

    他看到她一再擺弄着她的各種裝飾、她的漂亮的衣服和腰帶,以及她的黑長襪子,而他知道,在這些東西面前他已經拜倒不止一千次了。

    然而,在他的思想中他卻聽到一種聲音,壓過他跳動的心所發出的嘈雜聲在對他說話,問他是否準備接過他隻要一伸手就能接過來的她的這份禮物。

    他還記得,那一天艾琳和他站在一塊兒望着那家旅館前面的廣場,看着幾個侍者往旗杆上升起一面小旗,一隻獵狐犬在陽光下的草坪上來回奔跑着,忽然間她卻大笑幾聲沿着那條彎曲的下坡路跑開了。

    這會兒也和那會兒一樣,他無精少神地站在那裡,仿佛自己隻不過是眼前這片景色的沉默無語的觀望者。

     ——她也一定希望我摟抱她,他心裡想。

    所以她才跟我一同上了這輛車。

    在她爬上我這步台階的時候,我可以很容易就摟抱住她,沒有任何人會看見我們。

    我可以抱着她,親吻她。

     可是,他完全沒有這樣做。

    當他單獨坐在那輛無人的街車上的時候,他失神地望着起棱的地闆,把手裡的車票撕得粉碎。

     第二天,他坐在那間很少家具的房子裡的桌邊,一連坐了幾個小時。

    在他面前擺着一支新鋼筆、一瓶新墨水和一本新的綠色練習本。

    出于習慣,他在第一頁的頭上寫下了耶稣會的那個座右銘的簡寫字母:A.M.D.G[3]。

    在那一頁的頭一行有一首詩的标題,那是他正準備要寫的一首詩:獻給“E-C-”。

    [4]他知道他這樣寫是對的,因為在拜倫勳爵的詩集上他就看到過類似的題目。

    [5]在他寫下這個題目,并在下面畫上一根裝飾線之後,他又開始做起白日夢來,并在那個本子的封面上畫下了各種各樣的圖形。

    他看到自己在那次聖誕節宴會上的讨論之後,第二天早晨坐在布雷的一張桌子邊,企圖在他父親的通知單存根的背面寫一首關于帕内爾的詩。

    可是,他的頭腦當時竟拒絕處理這個主題,為了擺脫那種思想,他在那張紙上寫滿了他的某些同學的姓名和住址: 羅德裡克·基克漢姆 約翰·勞頓 安東尼·麥克斯威尼 西蒙·穆南 現在看來,他又要重蹈覆轍了,可是,通過反省過去發生的那件事,他努力提振自己的信心。

    在這個過程中,一切他認為平凡和無意義的成分,都從眼前的景象中消失了。

    他已經不再看見那輛街車的任何痕迹,也看不見車上的人和拉車的馬匹,甚至他和她的形象也已變得不那麼生動鮮明了。

    那首詩隻不過講到那天的夜晚和那令人快意的微風以及那散發着少女光澤的明月。

    在那些詩裡的主人公無聲地站在那光秃無葉的樹下的時候,在他們心中卻埋藏着某種不可名狀的悲愁,而到最後應該吻别的時候,其中一人雖有些遲疑,最終兩人還是熱情地抱吻了。

    在這之後他在詩稿的腳下寫下了L.D.S.[6]幾個字母,然後藏起那本子,立即跑到他母親的卧室去,在她的梳妝台前長時間對鏡看着自己的臉。

     可是,他這種長時期安閑自由的生活終于結束了。

    有一天晚上,他父親帶着一肚子消息回家來,在吃晚飯時,他一直說個不停。

    斯蒂芬本來一直在等待他父親回來,因為那天家裡要吃羊肉羹,而他知道有他父親在一定會讓他用面包泡那肉羹吃的。

    但是,由于一提到克朗戈斯他就感到舌頭上仿佛結上了一層令人厭惡的厚皮,因而他對那肉羹也根本不感興趣了。

     ——就在廣場旁邊那個街角上,迪達勒斯先生第四次說,我完全是無意中和他撞上了。

     ——那麼我想,迪達勒斯太太說,他一定能夠幫忙解決吧。

    我是說,關于去貝爾維迪爾的事。

     ——他當然會,迪達勒斯先生說,我不是已經對你們說過,他現在已爬到大主教一級的職位了嗎? ——我從來就不想把他送到基督教兄弟會去,迪達勒斯太太說。

     ——讓基督教兄弟會見鬼去吧!迪達勒斯先生說,你以為是要把他送到鄉巴佬或者爛泥潭那裡去嗎?不,以上帝的名義,他既然一開始接近的就是耶稣會的成員,那麼,還是讓他始終跟他們在一起吧。

    若幹年後,他們對他會有好處的。

    隻有他們那些人可以給你找到一份差事。

     ——他們那些人還都很有錢,是不是,西蒙? ——相當有錢,告訴你吧,他們都生活得很富裕。

    你看到過在克朗戈斯他們的夥食情況。

    天知道,簡直是像喂鬥雞一樣,吃得可好了。

     迪達勒斯先生把他的盤子推到斯蒂芬面前,讓他把裡面剩下的東西吃掉。

     ——現在,斯蒂芬,他說,你也該開始賣賣力氣了,小夥計,你已經舒舒服服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期。

     ——噢,我敢說,他現在一定會盡量努力學習的,迪達勒斯太太說,特别要是他能夠和莫裡斯在一塊兒。

     ——哦,我的老天,我完全把莫裡斯給忘了,迪達勒斯先生說。

    啊,莫裡斯!過來,你這個沒頭腦的混賬東西!你知道,我準備把你送到一所學校去,讓他們教你一撇一捺是個人字,我還要給你買一塊一便士一塊的漂亮小手絹,讓你把鼻子擦幹淨了。

    你說那不是非常好玩兒嗎? 莫裡斯對他父親笑笑,然後又對他哥哥笑笑。

     迪達勒斯先生把一個眼鏡片塞到眼眶裡,然後瞪眼看着他的兩個兒子。

    斯蒂芬無聲地吃着面包,對他父親的注視未作任何表示。

     ——真格的,迪達勒斯先生最後說,那校長,或者說大主教還告訴我關于你和多蘭神父的那檔子事。

    你是個冒失鬼,他說。

     ——哦,他可沒有說,西蒙! ——不是說他說,迪達勒斯先生說,可是他把情況原原本本都對我講了。

    你知道我們原不過随便閑談,可後來一句引出一句,話越說越多了。

    再說,你想他對我說是誰将要在那家公司裡得到一個職位?可這個我回頭再告訴你們吧。

    啊,我剛才對你們說,我們很友好地随便談着,他問我,我們這兒的這位朋友現在還戴不戴眼鏡,接着他就把全部經過告訴我了。

     ——他還很生氣嗎,西蒙? ——生氣!他可不!一個很有氣派的小夥計!他說。

     迪達勒斯先生模仿着那位大主教裝模作樣甕聲甕氣的腔調。

     ——多蘭神父和我,當我在晚餐桌上對他們大家講這件事的時候,多蘭神父和我大笑了一場,你自己最好多注意點吧,多蘭神父,我說,要不小迪達勒斯會把你送上去打十八大闆的。

    我們在一塊兒可笑了個夠,哈!哈!哈! 迪達勒斯先生轉向他的太太,用他本來的聲音歎息着說: ——從這兒你就可以看到他們是怎樣對待那些孩子的了。

    哦,一輩子當耶稣會會員,做個外交家! 他又裝出那位大主教的聲音重複說: ——我在吃飯的時候告訴他們這件事,多蘭神父和我,還有我們所有的人全都開心地大笑了,哈!哈!哈! 降靈節的遊藝晚會就要開始了,斯蒂芬從化妝室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個很小的草坪上橫拉着許多繩子,上面挂滿了中國式的燈籠。

    他看着參觀的人從房前的台階上下來,往劇場走去。

    穿着晚禮服的管事和一些年老的貝爾維迪爾人三三兩兩站在劇場門口,彬彬有禮地把參觀者全領進劇場去。

    在一盞燈忽然發出的明亮的燈光下,他可以看到一個神父的笑臉。

     為了讓講台和聖壇前多空出一些地方來,聖餐台已經從教堂裡移出去,前幾排的闆凳也往後挪了。

    靠牆立着很多木棒和瓶形棒,啞鈴亂堆在一個角落裡,在堆得像山一樣的運動鞋、汗衫和用棕色紙亂七八糟地包着的一些背心中間,立着一個皮面的高大木馬,等着在體育表演結束後擡到台上去。

    一隻很大的鑲銀銅盾牌靠在聖壇的側闆上,也等着在體育表演結束後擡到台上去放在優勝者中間。

     斯蒂芬由于一向有擅長寫作的名聲,已被選為遊藝會的秘書,在第一部分節目中他沒有擔任任何角色,但在作為第二部分節目的一個話劇中他卻擔任主角,演一個滑稽可笑的教育家。

    所以讓他演這個角色是因為他身材合适,态度嚴肅,因為他現在已經是貝爾維迪爾學校二年級學生,而且是第二号個頭。

     有一二十個小夥子身穿白色的燈籠褲和背心從舞台上跑下來,穿過聖器室跑進小教堂裡去。

    聖器室和小教堂裡等待着許多十分活躍的老師和同學。

    那個秃頭的胖少校正用他的腳在試木馬的跳闆。

    那個穿長外衣的清瘦的年輕人站在一旁帶着極大的興趣觀望着,他是來用瓶形棒做一次特技表演的,他的銀白色的瓶形棒從他兩邊的口袋裡露了出來。

    在另一隊人準備上台的時候,大家聽到木啞鈴發出的空洞的梆梆聲。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十分激動的級長把一群孩子像轟鵝似的從聖器室裡轟了出來,他像扇動翅膀似的神經質地扇動着他的法衣袖子,催促走在後面的孩子快走。

    一小隊那不勒斯農民正在教堂的那一頭練習舞步,有些舉起胳膊在頭頂上旋繞着,有些晃動着用紙花做成的花籃,彎腰行禮。

    在教堂講壇的那一邊較陰暗的角落裡,一位穿着很大的黑裙子的老太太正跪在地上。

    她站起來後,大家看到她身邊還有一個穿着粉紅色衣服,戴着卷曲的金色假發和一頂舊式草帽的姑娘,她的眉毛畫得很黑,臉上塗滿了脂粉。

    大家看到這個小姑娘的形象時,教堂裡立即響起一陣好奇的驚歎聲。

    一位級長微笑着點點頭,朝那個陰暗的角落走去,他一邊向那位胖老太太鞠一躬,一邊笑着說: ——你身邊這位究竟是一位漂亮的小姑娘,還是一個洋娃娃,塔隆太太? 接着,他彎下腰去細看着那張塗滿脂粉微笑着的臉,不禁大叫着說: ——不對!我發誓,我相信這就是小伯蒂·塔隆! 斯蒂芬正待在窗口,從那裡他可以聽到那位老太太和那神父一起大笑的聲音,還聽到他背後那些學生擠過去看那個馬上要單獨登台跳草帽舞的小男孩時,發出啧啧的贊歎聲,他禁不住感到一陣心煩。

    他放下面前的窗簾,從他站着的闆凳上跳下來,走出了小教堂。

     他走出校舍,跑到花園邊一間棚子裡。

    從對面劇場裡傳來觀衆發出的低沉的嗡嗡聲,同時他還忽然聽到了士兵樂隊的管弦樂聲。

    從玻璃屋頂上放射出來的燈光,使劇場顯得像節日方舟,停泊在其他房舍形成的小船之中,那吊着燈籠的細繩便似乎是拴着它的纜繩。

    劇場的一個旁門忽然打開,一道強烈的光線直射到草坪那邊去。

    從那方舟中忽然傳出一陣響亮的樂聲,那是一支華爾茲舞曲的前奏:當那扇旁門又關上的時候,他在外面還可以隐約聽到那樂曲的節奏。

    那樂曲開始時柔和而微帶哀愁的情調,使他心中産生一種難以言狀的情緒,也正是這種情緒使他那一天都感到心神不安,它也是他剛才所以感到十分煩躁的原因。

    他這種不安像一陣陣聲浪似的從心裡發出。

    在流動的音樂的浪潮中,那方舟前進着,讓那挂着燈籠的纜繩漂浮在它的身後。

    接着一陣仿佛是隆隆的小炮聲打斷了樂曲的節奏。

    這是啞鈴隊上台時觀衆發出的熱烈的掌聲。

     在棚子遠處的一頭,靠近街那邊,黑暗中可以看到一點猩紅色的火光。

    他朝着那火光走去,慢慢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料的味道。

    兩個孩子站在門口正在抽煙,他還沒有走到他們跟前去,便已聽出赫倫的說話聲。

     ——我們高貴的迪達勒斯來了!一個喉音很重的聲音喊叫道。

    讓我們向我們這可靠的朋友表示歡迎! 這歡迎最後以一種毫無熱情的笑聲結束,赫倫行了一個額手禮,然後就把他的手杖拄在地上。

     ——是我來了,斯蒂芬說,站在那裡看看赫倫,又看看他的朋友。

     那個人他并不認識,可是,在黑暗中借着香煙發出的紅光,他可以看出一張微微帶笑的很神氣的蒼白的臉,看到他穿着外衣的高高的身材和他戴的一頂硬殼帽。

    赫倫根本沒有給他們作介紹,卻隻是說: ——我剛才正跟我的朋友沃利斯講到,今天晚上你扮演校長的時候,如果能模仿我們那位校長的樣子,那一定會把人給逗死了。

    那可真是一份無比精彩的笑料。

     赫倫想為他的朋友沃利斯模仿一下校長學究氣很重的低沉的說話聲,但是,學得很不像,于是,他自己笑笑,要斯蒂芬學一學。

     ——來吧,迪達勒斯,他催促說,你能學得呱呱叫。

    誰要是挺(聽)不進教湯(堂)的聲音,那就讓他去當一(異)教秃(徒)和酒秃(徒)吧。

     沃利斯露出愠怒的表情,他于是不再模仿下去,沃利斯的煙嘴忽然堵塞住抽不動了。

     ——這煙嘴兒真他媽該死,他說,同時拿下煙嘴來皺着眉頭微笑地望着它。

    它常常會這樣忽然就堵塞住了。

    你抽煙用煙嘴嗎? ——我不抽煙,斯蒂芬回答說。

     ——那是,赫倫,迪達勒斯是一位模範青年,他不抽煙,不到市集上去,也從不跟女孩子調情,他從來都不幹任何這類的事,或者說,他他媽的什麼都不幹。

     斯蒂芬搖搖頭微笑着看看他這個對頭的表情豐富的微紅的臉,他的嘴尖得像鳥嘴一樣。

    他常常覺得實在奇怪,為什麼文森特·赫倫[7]生着一張鳥一樣的臉,同時也取一個鳥一樣的名字。

    一束顔色很淡的頭發貼在前額上,也像鳥的鳳頭一樣:前額又窄又小,一隻細小的鷹鈎鼻長在兩隻鼓出的挨得很近的眼睛下面,眼睛顔色很淡,看上去似乎毫無表情。

    他們這兩個對頭在學校時原都是朋友。

    他們倆在教室裡坐在一塊兒,在小教堂裡跪在一塊兒,做完禱告吃飯的時候坐在一起閑談。

    因為一年級的同學都是些很不起眼的笨孩子。

    在那一年斯蒂芬和赫倫實際上是學校裡最出色的學生。

    他們倆總是一塊兒去找校長,請求校長放一天假或者請求他饒恕某個同學。

     ——哦,說到這兒,赫倫忽然說,我剛才看到你們老頭子進去了。

     斯蒂芬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任何一個同學或老師隻要一提到他的父親,就能馬上完全破壞他甯靜的心情。

    他心神不定默默地等待着,想聽聽赫倫還會講些什麼,而赫倫隻是用胳膊肘推推他,似乎懷着無限深意地說: ——你可真是一隻狡猾的小狗。

     ——你為什麼這樣說,斯蒂芬說。

     ——誰都以為你是個再正經不過的孩子,赫倫說。

    可是,我恐怕你真是一隻狡猾的小狗。

     ——我能不能問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斯蒂芬非常有禮貌地說。

     ——你當然可以,赫倫回答說。

    我們看見她了,沃利斯,我們是不是看見她了?她可真是再漂亮不過了。

    而且,還非常好尋根問底! 斯蒂芬擔任什麼角色,迪達勒斯先生?斯蒂芬不願唱歌嗎,迪達勒斯先生? 你們老頭子從他的眼鏡後面死死地瞪着她看,所以,我想你們老頭兒也已經發現了你的秘密。

    天知道,要擱我,我可不在乎。

    她真是呱呱叫,你說是不是,沃利斯? ——可真是不壞,沃利斯平靜地回答說,把他的煙嘴又放在嘴角上叼着。

     赫倫這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