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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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法國、德國、奧地利、意大利、南斯拉夫、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瑞典、芬蘭、波蘭——從歐洲各地飛來,實際上,蘇聯除外,因為米洛拒絕跟他們做生意。

    等每一個生意夥伴都和“M&M企業,精品果蔬”簽約以後,米洛又創辦了一個全資子公司“M&M企業,花色糕點”,于是得到了更多的飛機,并從夥食經費中弄出更多的錢來經營不列颠群島的烤餅和松餅,哥本哈根的梅幹和奶酪丹麥酥,巴黎、蘭斯和格勒諾布爾的糖霜奶油餡條餅、奶油泡芙、拿破侖酥餅和花色小蛋糕,柏林的奶油圓蛋糕、黑麥面包和德式姜餅,維也納的林茨蛋糕和多柏思蛋糕,匈牙利的果餡卷,以及安卡拉的果仁蜜餅。

    每天早上,米洛派出飛機在整個歐洲和北非的高空轉悠,拖着長長的紅色标旗,上面用巨大的方體字廣告着當天的特價商品:“後腿眼肉,79美分……牙鳕,21美分。

    ”他把拖尾标旗租給佩特牛奶、蓋恩斯狗食和諾克斯瑪護膚品公司,從而提高了辛迪加的現金收入。

    本着民營企業的精神,他定期留出一些免費的空中廣告位置,為佩克姆将軍做公益宣傳,如“整潔很重要,忙中必出錯”,還有“一起禱告的家庭不會散”。

    米洛還向柏林的阿克西斯·薩利和“呱呱老爺”的每日宣傳廣播購買了廣告插播權,以促進他的業務。

    生意在各前線戰場大大興旺。

     米洛的飛機成了人們熟悉的景象,它們享有通行各處的自由。

    一天米洛同美軍當局簽訂了一份合同,由他負責轟炸奧爾維耶托德軍守衛的一座公路橋,又同德軍當局簽訂了合同,由他保衛奧爾維耶托那座公路橋,用防空炮火對付他自己的攻擊。

    他為美軍攻擊這座橋梁的費用是全部作戰成本外加百分之六,為德軍保衛這座橋梁的協議費用也是成本外加百分之六,附帶一條增補條款,即他每擊落一架美軍飛機,都将獲得一千美元的績效獎金。

    他指出,這些交易的圓滿完成标志着私有企業的重大勝利,因為兩國軍隊都是社會化機構。

    合同一經簽訂,似乎就沒有必要耗費辛迪加的資源炸橋和守橋了,因為雙方政府有的是現成的人力和物力,而且非常願意貢獻出來,結果,米洛從雙方都獲得了巨額利潤,而他隻不過簽了兩次名而已。

     這個安排對雙方都是公平的,因為米洛确實有通行各處的自由,他的飛機便可以悄悄潛入進行偷襲,而不會驚動德軍的防空炮火;又因為米洛知道襲擊行動,他便有充分的時間向德軍高射炮手發出警報,一旦飛機進入射程,就準确地向它們開火。

    對于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完美的安排,除了約塞連帳篷裡那個死人,他來報到那天就在目标上空送了命。

     “我沒有殺他!”面對約塞連憤怒的責難,米洛激動地一再重複,“跟你說,那天我根本不在場。

    難道你以為飛機過來時,我就在地面打高射炮?” “但這是你一手策劃的,不是嗎?”約塞連大叫着回敬他,周圍絲絨般的黑暗籠罩着那條經過寂靜的車輛調配場直通露天影院的小路。

     “而且我什麼也沒策劃,”米洛憤怒地回答,一面激動異常地使勁吸氣,空氣咝咝穿過他蒼白、抽搐的鼻子,“德國人占據着大橋,而我們要去轟炸它,無論我插手還是不插手。

    我隻是從任務中看到了一個極好的發财機會,于是接了下來。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有什麼大不了的?米洛,我帳篷裡有個士兵在任務中送了命,他連背包都還沒來得及打開。

    ” “但我沒有殺他。

    ” “你為此得了一千美元外快。

    ” “但我沒有殺他。

    跟你說,我根本不在場。

    我在巴塞羅那購買橄榄油和去皮剔骨沙丁魚,有訂貨單為證。

    我也沒有得到那一千美元。

    那一千美元都歸了辛迪加,人人有份,連你也有。

    ”米洛向約塞連誠心懇求道,“你瞧,約塞連,無論那個混賬溫特格林說什麼,我畢竟沒有發起這場戰争。

    我不過是試着以公事公辦的方式來看待它而已。

    這有什麼不對嗎?你知道,一架中型轟炸機加機組人員換一千美元,這不能說是壞價錢。

    我若能說服德國人,他們每擊落一架飛機就付我一千美元,那我為什麼不該拿這錢呢?” “因為你在跟敵人做交易,那就是理由。

    難道你不明白我們是在打仗?人們正在死亡。

    看在基督分上,瞧瞧你周圍吧!” 米洛搖搖頭,不耐煩地克制着。

    “何況德國人并不是我們的敵人,”他斷言,“哦,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不錯,我們是在跟他們打仗。

    但是德國人也是我們辛迪加聲譽良好的成員,我有責任保護他們作為股東的權利。

    也許他們的确挑起了戰争,也許他們正在殺害成千上萬的人,可是他們付起賬來比我們的一些所謂的盟國幹脆得多。

    難道你不明白我必須維護我跟德國人所訂合同的嚴肅性?難道你不能從我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不能!”約塞連厲聲回絕。

     米洛被深深刺痛了,他倒也毫不掩飾感情受到了傷害。

    那是一個悶熱的、月光明亮的夜晚,空中到處是小蟲、飛蛾和蚊子。

    米洛突然擡手指向露天影院,隻見放映機平射出一道乳白色的、滿是灰塵的光束,在黑暗中劈開一道圓錐形的光痕,給觀衆披上了一層熒光薄膜。

    他們都斜倚在那兒的椅子上,像受了催眠似的癱軟着,一齊向上仰起臉對着電影銀幕。

    米洛的雙眼噙着真誠的淚水,樸實而廉潔的臉上混合着汗水和驅蟲油,亮晶晶地閃着。

     “瞧瞧他們,”他叫喊道,激動得聲音都哽咽了,“他們是我的朋友、我的同胞、我的戰友。

    你絕對不會有更好的一群夥伴了。

    你覺得不到萬不得已,我會做出哪怕一件事情傷害他們嗎?我現在的煩心事還不夠多嗎?難道你看不見那些堆積在埃及各個碼頭的棉花讓我有多煩惱嗎?”米洛的聲音裂成了碎片,他好像溺水似的一把抓住約塞連的襯衣前襟,眼睛明顯地顫動着,像褐色的毛蟲,“約塞連,這麼多棉花我怎麼辦?都是你的錯,你讓我買的。

    ” 在埃及,碼頭上棉花堆積如山,根本沒人要。

    米洛做夢也沒想到尼羅河河谷竟會如此肥沃,或者說他買下的這批作物竟會完全沒有市場。

    他的辛迪加裡的食堂都不肯幫忙,他們毫不妥協地起來造反,反對米洛要按人頭收取稅金、好讓每個人都擁有一份埃及棉花的計劃。

    就連他最可靠的朋友德國人也在這次危機中抛棄了他:他們甯願使用代用品。

    米洛的食堂甚至不願幫他儲存一下棉花,于是他的倉儲費用直線上升,緻使他的現金儲備徹底枯竭。

    那次奧爾維耶托行動賺到的利潤被吸幹了,他開始往大本營寫信要錢,那是他在生意紅火時寄回去的,但那些錢也快見底了。

    每天仍有大捆大捆的棉花不斷運抵亞曆山大港的碼頭。

    每次他成功地在國際市場上虧本脫手一批,黎凡特地區那些狡猾的埃及掮客就統統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