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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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

    但是,想到我要是每天說同樣的話,我的翻譯會看輕我,所以早晨騎行的時候,我絞盡腦汁,就我得到的歡迎和禮物想些新的答謝用語。

    一天又一天,我編了三十來套不同的話,而當我坐下來,翻譯翻着我的話,我看到村長和長老們明白了某個要點或是聽懂了某個笑話時,他們對我微微點頭或搖晃身體,我很是滿意。

    後來有天早晨,我突然想到一個新的笑話。

    這笑話很棒,刹那之間,我知道自己該如何把它用在講話裡。

    因為色情勝過簡潔成了風趣之魂,英美很多幽默家很直接,可聽衆的古闆(或許還有裝模作樣)逼他四處尋找笑料,而非在最易發現的地方尋覓。

    但是,正如相對于有自由空間的無韻詩,囿于品達體頌歌[2]複雜格律的詩人,反而可以吟出更為優美的詩句,我們的幽默家所面對的困難,常常使他們發現出人意外的笑料。

    他們找到大堆笑話,若非因為禁忌,他們決不會去尋找。

    威脅幽默家的兩大隐憂,一是言之無物,一是令人厭惡;遺憾的是,英美幽默家不得不忍受這一事實,即言之無物比令人厭惡更易惹惱觀衆。

     不過,我現在了解我的聽衆了,我雖然無意粗鄙,但這個笑話隻是稍稍涉及不雅,就像一隻蚊子碰了一下你的臉,當你一巴掌拍去,它卻嗡嗡飛走了。

    這笑話讓我很開心,我騎馬前行,想着我要見到的那位村長和那些長老,他們跪在我面前的地上,笑得發抖,左搖右晃。

     我們到了。

    村長五十七歲,當了三十年的村長。

    他帶了侄子來,是個開始長胡須的腼腆後生,還有四五位長老和文書,這人坐得稍稍靠邊,是個年歲不可估量的人,皮膚皺巴巴,一把稀疏的灰白胡子,這麼老的一個人,似乎不像個人了。

    他看似一尊坍塌的佛塔,進犯的叢林很快就會撲向它,它将不複存在。

     我如期講了話,當我講到自己的精彩笑話,翻譯咯咯笑了起來,兩眼放光。

    我很高興。

    我講完了坐回椅子上,而他在翻譯我的堂皇之辭。

    圍成小半圈的聽衆轉過去,用專注的黑眼睛望着他。

    我的翻譯很會講話,口若懸河,從容不迫,善于比畫。

    我一直覺得他把我的話翻譯得很好。

    我從未做過這麼風趣的演講。

    但令我吃驚的是,似乎沒效果。

    我的妙語沒有赢得一個笑容;他們客氣地聽着,但臉上并無任何表情令人覺得他們感興趣或者開心。

    我之前把最好的笑話放到最後,當我估計這個笑話就快出現,我嘴帶微笑,身子前傾。

    翻譯講完了。

    沒有笑聲,也沒吃吃聲。

    我得承認我很不高興。

    我向村長表示儀式結束了,他們彎腰行禮,掙紮着起身,相繼離開了平房。

     我躊躇片刻。

     “我覺得他們不太聰明。

    ”我鬥膽說道。

     “我們遇到的人就他們最蠢。

    ”翻譯憤憤然道。

    “我每天都講同一個笑話,這是頭一次沒人笑。

    ” 我有點吃驚。

    我怕自己沒聽明白。

     “對不起,請你再說說?”我說。

     “您為什麼要講那些不一樣的話,先生?為了這樣無知的人,您太費心思了。

    我每天都講一樣的話,他們很喜歡。

    ” 我沉默片刻。

     “跟你沒關系,我還是背乘法表好了。

    ”我接着說,覺得很是諷刺。

     翻譯開心一笑,對我亮出滿口白牙。

     “就是,先生,這會省您不少麻煩。

    ”他說。

    “您背乘法表,然後我講我的。

    ” 糟糕的是,我不敢肯定我還記得。

     [1]毛姆一生苦于口吃。

     [2]源于古希臘詩人品達(Pind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