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夜晚的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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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付給他五美元。
我們下車後丹尼說: “凱魯亞克,這意味着我們要在這裡等候一個小時,在這冰冷的鐵軌旁,在這寒風刺骨霧氣朦胧的夜晚,等待下一班去洛杉矶的列車。
” “沒關系,”我說,“我們帶着啤酒,不是嗎?開一瓶!”于是,丹尼摸索着尋找那把舊的銅質開罐器,“呯!呯!”兩罐啤酒在憂傷的夜晚嘶嘶冒着氣泡,我們咕噜咕噜一飲而盡——每人喝了兩罐,我們開始對着路标投擲石塊,轉圈跳舞取暖,蹲坐着講笑話,回憶往事。
丹尼唱起了“哈利路亞”,我又一次聽見他爽朗的笑聲在美國的夜空回蕩,我試圖告訴他:“丹尼,我從斯塔滕島一路追趕輪船來到這該死的聖佩德羅,行程三千兩百英裡,不僅因為我想上船,讓人瞧瞧我能周遊世界,在斯韋特納姆港[15]痛快地玩,在孟買見識怪異的寵物狗,在肮髒的卡拉奇[16]尋找催眠人和吹笛玩蛇人,在開羅城堡發動我自己的革命,使革命從馬賽蔓延到其他地區,可因為你,因為我們過去經常做的事情,在那些地方,我和你在一起過得快活極了,丹尼,沒有兩條路可走……我沒錢,這點我承認,我已經欠了你六十美分巴士費,但你得承認我竭盡全力了……很遺憾,我從來就沒什麼錢,但你是知道的,我與你一起努力過了,那時候……咳,該死,哇,啊呼,呸,今晚我想喝醉。
”丹尼說:“傑克,我們沒必要像這樣在寒風中消磨時光,瞧,那邊有一家酒吧。
”(朦胧夜色之中一家路邊酒吧閃爍着紅色的燈光)“它也許是家墨西哥少年流氓酒吧,我們也許會被狠揍一頓的,不過,我們還是進去吧,待上半小時,喝幾杯啤酒……看看是否有庫卡蒙加人。
”于是,我們穿過一片空地,朝酒吧走去。
在路上,丹尼唠唠叨叨地數落我,說我把生活搞得一團糟,不過,從東海岸到西海岸,人人都這麼說我,一般來說,我不在乎,今晚我也不在意,這就是我做事和說話的方式。
幾天後,流浪者号起錨遠航,但沒帶上我,因為海員工會大樓那不讓我登船,我沒有資曆。
他們說,要想登船我隻需在碼頭或别的地方厮混或工作幾個月,然後等待一艘沿海岸線航行的船到西雅圖去。
我想,“如果打算沿着海岸旅行,那麼我要沿着自己向往已久的海岸行進。
”就這樣,我眼巴巴地看着流浪者号駛離聖佩德羅海灣,又是夜晚,紅色的港灣燈,綠色的輪船右舷燈偷偷溜過海面,還有海港監護船幽靈般尾随桅杆燈光,嗚!(小拖船的汽笛聲)——随後,那永遠像幹闼婆[17]、幻覺瑪耶女神[18]一般昏暗的舷窗燈光,舷窗裡有些船員正躺在鋪位上看書,有些在普通船員餐廳裡吃點心,還有一些,比如丹尼,正在用紅色大自來水筆埋頭寫信,向我保證下次環球航行,我會登上流浪者号的。
“可我不在乎,我要去墨西哥,”我說。
我揮手向丹尼的船告别,輪船漸漸消失在遠方,我回頭走向太平洋紅色列車…… 我說過,第一天晚上我們玩過不少惡作劇,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在聖誕夜淩晨三點把一棵巨型風滾草[19]搬上步橋,用力将它推進輪機船員的船艙(他們都在那呼呼大睡),把樹留在了那裡。
早晨,輪機員們醒來時,還以為他們到了别的什麼地方,到了熱帶叢林什麼的,于是,他們全都回頭繼續睡覺。
所以,當總輪機長高聲喊叫“真是見鬼了,誰把這棵樹弄到船上來啦”(這棵樹高十英尺寬十英尺,樹枝幹枯,像個大圓球),遠在輪船鋼鐵心髒裡頭,你能聽見丹尼在厲聲嚎叫:“嗨,嗨,嗨!真是見鬼了,誰把這棵樹弄到船上來了!哎呀,這個輪機長真是逗啊!”[1]SeaHagPacific,美國童話故事中興風作浪、醜陋無比的女巫。
[2]SanPedro,美國洛杉矶國際海港,位于加州西南沿海。
[3]Zipper,20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一種豪華快速火車,如從芝加哥到聖路易斯隻要五個小時,列車設有特等客車和餐車等。
[4]caboose,通常挂在列車之末,供列車員工作起居之用。
[5]anacin,一種快速鎮痛藥。
[6]10Quartersoftheuniverse,佛教中釋迦牟尼在給弟子講法時提到“三界内外,十方宇宙”,強調世界之大。
“垮掉的一代”中不少作家信佛教,如金斯堡等,他們的作品經常流露出這種思想。
[7]上文“别急嘛(Gently)”英語的變異,英語中無此詞,說明丹尼的文化水平不高,說話用詞不規範;此詞也可譯成“悠着點”、“溫和點”等。
[8]這些都是不規則英語單詞,每個詞中都含有s,z等輔音,比較近似英國人發音。
[9]Ananda,釋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梵語音譯為“阿難”,意為“喜慶、歡喜”。
[10]Cucamonga是前文提到的加州庫卡蒙加市,Practamonga和Calamongonata是凱魯亞克杜撰的新詞,三詞的最後幾個音節相似,以求诙諧。
[11]PacificRedCar,全稱應該是“太平洋電力鐵路紅色列車”,美國南加州運行的一種公共交通體系,包括電車、電力輕軌、電力公交,是20世紀20年代世界上最大的電力鐵路系統。
[12]FranchotTone(1905—1968),美國舞台劇、電影、電視演員,曾主演過《叛艦喋血記》等。
[13]TiJean,是凱魯亞克的昵稱之一,他的法文名字,其他稱呼還有傑克(Jack)、小約翰(LittleJohn)等,他是家中三個孩子中最小的。
[14]Penang,馬來西亞馬來亞地區西北部島嶼。
[15]PortSwettenham,今名巴生港(PortKelang),馬來西亞海上門戶,該國最大港口。
[16]Karachi,巴基斯坦南部港市。
[17]Gandharva,印度神話裡的樂師神。
[18]Maya,印度教中虛幻女神。
[19]tumbleweed,一種生長在澳大利亞及新西蘭的樹。
我們下車後丹尼說: “凱魯亞克,這意味着我們要在這裡等候一個小時,在這冰冷的鐵軌旁,在這寒風刺骨霧氣朦胧的夜晚,等待下一班去洛杉矶的列車。
” “沒關系,”我說,“我們帶着啤酒,不是嗎?開一瓶!”于是,丹尼摸索着尋找那把舊的銅質開罐器,“呯!呯!”兩罐啤酒在憂傷的夜晚嘶嘶冒着氣泡,我們咕噜咕噜一飲而盡——每人喝了兩罐,我們開始對着路标投擲石塊,轉圈跳舞取暖,蹲坐着講笑話,回憶往事。
丹尼唱起了“哈利路亞”,我又一次聽見他爽朗的笑聲在美國的夜空回蕩,我試圖告訴他:“丹尼,我從斯塔滕島一路追趕輪船來到這該死的聖佩德羅,行程三千兩百英裡,不僅因為我想上船,讓人瞧瞧我能周遊世界,在斯韋特納姆港
”丹尼說:“傑克,我們沒必要像這樣在寒風中消磨時光,瞧,那邊有一家酒吧。
”(朦胧夜色之中一家路邊酒吧閃爍着紅色的燈光)“它也許是家墨西哥少年流氓酒吧,我們也許會被狠揍一頓的,不過,我們還是進去吧,待上半小時,喝幾杯啤酒……看看是否有庫卡蒙加人。
”于是,我們穿過一片空地,朝酒吧走去。
在路上,丹尼唠唠叨叨地數落我,說我把生活搞得一團糟,不過,從東海岸到西海岸,人人都這麼說我,一般來說,我不在乎,今晚我也不在意,這就是我做事和說話的方式。
幾天後,流浪者号起錨遠航,但沒帶上我,因為海員工會大樓那不讓我登船,我沒有資曆。
他們說,要想登船我隻需在碼頭或别的地方厮混或工作幾個月,然後等待一艘沿海岸線航行的船到西雅圖去。
我想,“如果打算沿着海岸旅行,那麼我要沿着自己向往已久的海岸行進。
”就這樣,我眼巴巴地看着流浪者号駛離聖佩德羅海灣,又是夜晚,紅色的港灣燈,綠色的輪船右舷燈偷偷溜過海面,還有海港監護船幽靈般尾随桅杆燈光,嗚!(小拖船的汽笛聲)——随後,那永遠像幹闼婆
“可我不在乎,我要去墨西哥,”我說。
我揮手向丹尼的船告别,輪船漸漸消失在遠方,我回頭走向太平洋紅色列車…… 我說過,第一天晚上我們玩過不少惡作劇,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在聖誕夜淩晨三點把一棵巨型風滾草
早晨,輪機員們醒來時,還以為他們到了别的什麼地方,到了熱帶叢林什麼的,于是,他們全都回頭繼續睡覺。
所以,當總輪機長高聲喊叫“真是見鬼了,誰把這棵樹弄到船上來啦”(這棵樹高十英尺寬十英尺,樹枝幹枯,像個大圓球),遠在輪船鋼鐵心髒裡頭,你能聽見丹尼在厲聲嚎叫:“嗨,嗨,嗨!真是見鬼了,誰把這棵樹弄到船上來了!哎呀,這個輪機長真是逗啊!”
“垮掉的一代”中不少作家信佛教,如金斯堡等,他們的作品經常流露出這種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