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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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不要退後啊,戰士!他在心裡默念着。

    他馬上意識到自己應該向安拉祈禱。

    盡管如此,他腦子裡還是機械地重複着:堅持住,戰士!千萬不要退後! 當他再睜開眼時,又有兩名士兵翻過了雉堞。

    其中一個被打退了,另一個從城牆上墜落,拉下了一名防衛兵。

    此時,為防止傷到自己人,弓箭手們不再射擊。

    而守城者則趁機突然出現,十多人一群。

    圖爾桑帕夏覺得他們的長槍比一般的要長。

    換了其他時候,他可能會詢問這件新式武器叫什麼,在哪兒鑄造的,但此刻他的好奇心煙消雲散。

     “快,叫埃斯金基民兵團進攻!”他大聲命令道。

     接着,他目送傳達軍令的信使騎着馬離去。

     埃斯金基民兵團的喧鬧聲不斷地從東塔樓傳來。

    一開始帕夏以為自己從中聽出了塔漢卡的叫嚷,可他随後便意識到是自己耳鳴了。

     此時,搭好的十多架雲梯上或密或疏地爬滿了人。

    一些陣亡的士兵屍體還懸在梯子上,姿勢很奇怪。

     “看看這些懸着的屍體,”軍需總管對史官說,“木匠們做工太馬虎,很多釘子都沒有釘好。

    ” 切雷比聽着,吓得目瞪口呆。

     士兵們在東塔樓的進攻越發激烈。

    或許頭盔上裝飾的蝙蝠翅膀有助于他們攀爬。

    一架爬滿士兵的雲梯翻倒了,人們立刻在原來的位置豎起另一架。

     “聽過塔漢卡在戰場叫嚷的人都說,世上沒有比他的叫嚷更恐怖的了。

    ”軍需總管補充道。

     “啊!這些惡魔!”有人附和道,帕夏則一言不發。

     這時,從城牆飛下幾個發光的物體,形似彗星,一個接一個地落在攻城的士兵身上。

     “惡魔燃燒彈!”有人低聲說道。

    切雷比心想,這個說法值得載入史冊。

    “惡魔燃燒彈!”他一遍遍重複着,生怕忘記。

     這些看似彗星的東西不斷從雉堞上飛落,城牆腳下,成群的士兵騷動着,就像翻滾的海浪。

     “這東西是爛布條紮成的球狀物,它們浸透了混合着硫、蠟和油的樹脂,”軍需主管向史官解釋道,“被這東西燒傷,疤痕一輩子都消不掉。

    ” 史官對此很了解,很多其他的事他也了如指掌,他經常裝作不知情,是為了不掃軍需主管的興,他這位傑出的朋友總是樂意充當解說員。

     “一輩子。

    ”他重重地皺着眉頭,重複道。

     軍需總管捋起左手的寬大衣袖,露出前臂。

    史官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此時,一些梯子上空無一人。

    其他的梯子上,将士們繼續攀爬着,他們晃動着舉在頭頂的盾牌。

    牆腳下,士兵們沖進巨大的藤栅欄躲避,等待輪到他們進攻的時刻。

    城牆上方,到處都在混戰。

    兩架大雲梯多處着火,另一架被攔腰折斷。

    然而,梯子的數量卻在不斷地增加。

     一名信使騎馬疾馳而至。

     “布爾卓巴陣亡了!”他從遠處喊道。

     沒人說話。

     射石炮發射的圓炮彈不停地在敵人頭頂轟鳴。

    炮彈繼續打在了城池内部,但至關重要的是轟炸雉堞。

     “如果薩魯加能擊中雉堞,他就是個天才,”軍需總管說道,“但是他十分謹慎,他有他的道理。

    一兩米的失誤,都會讓我們的士兵被炸成肉醬。

    ” 一發圓炮彈正好擊中了雉堞。

    一隊準備迎戰新一輪進攻者的護城兵,被炸得片甲不留。

    他們碎裂的屍體和炸飛的大石塊四處散落。

     “幹得好!”有人在帕夏身後歡呼。

     被圓炮彈擊中的雉堞,幾乎被夷為平地,好一會兒無人防守。

    阿紮普步兵們趁機加速前進,迅速占領了巡邏線路。

    其中有一人揮舞着軍旗。

    歡呼聲在一片喧鬧中升起。

    旗幟飄揚了一會兒,但是緊接着周圍有了動靜,長長的黑色标槍突然冒了出來,接着又是一場混戰,軍旗就這樣消失了,像被卷進了一陣漩渦。

     其間,城牆大門左邊,不計其數的士兵向大缺口湧去。

    一些人爬上高大的雲梯,其他人為了躲避滾燙的柏油和樹脂火球,朝栅欄奔去。

    數不清的阿紮普步兵身上着了火,雙手舉在空中,奔跑着,像極了大火把。

    其中一些在地上打滾,想要撲滅吞噬他們的火焰。

    還有人像瘋子一樣在人群中蹿動,吓得人們避之不及。

    這些人匍匐着爬一小段路,又站立起來,然後又摔倒在地,再爬一段路。

    他們呻吟着,最終隻留下一聲慘叫。

    煙霧在這些屍體上萦繞,好似魂靈與肉體難以分離。

     切雷比正冥思苦想怎樣形象地表現士兵們被火吞噬的場景。

    他想把他們比作圍着火堆打轉的飛蛾。

    可又覺得“蛾”不合适,它無法展現戰士們的激情和英勇。

    但是,他腦中隻有飛蛾撲火的畫面,而且,如果用伊斯蘭蠟燭象征神聖的戰争之火——這種比喻是有據可考的——那麼,“蛾”也許是恰當的。

    他可以稱呼這些士兵為“聖燭之蛾”。

     突然,一聲可怕的轟鳴震得大地微顫,他的思緒猛然被打斷了。

    帕夏和他的随從都轉向了轟鳴聲傳來的方向。

    炮台附近出了意外,一陣黑煙從那裡升起。

    一名軍官騎馬朝炮台疾馳而去。

     帕夏身後,衆人壓低聲音七嘴八舌地交談着。

     沒過多久,打探消息的軍官回來了。

     “一門射石炮爆炸了,”他報告說,“數人死亡,多人受傷。

    ” “鑄炮師呢?” “他沒事。

    ” 帕夏又轉過身來,望向城池。

    衆人屏氣凝神,不敢出聲。

     帕夏下令讓新軍團參戰。

    他注視着波斯人和高加索人軍團向城牆進發,看到最前線的阿紮普步兵團和埃斯金基民兵團(志願軍多數還未到達那裡),他認為此時命令精英達基裡奇沖鋒隊出征還為時過早,他通常讓沖鋒隊跟在加尼沙裡新軍後面。

     城牆上的混戰在持續。

    架在雉堞或城牆缺口上的大小雲梯已經數以百計了。

    腳下熙熙攘攘的士兵,其中一部分被雲梯吸住,向頂端爬去。

    這些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士兵,一翻過護牆,或是一沖進缺口,就把盾牌扔掉,那盾牌上流着滾燙的柏油和蠟,士兵們開始揮舞手中的斧子和劍,盾牌砸落在别的士兵頭上,他們叫嚷着躲閃。

     “他們還在爬牆,”軍需總管說,神情若有所思,他的語氣好像在說“他們翻過城牆又有什麼用呢”,“我覺得我們完全是在吃敗仗。

    ”他低聲補充道。

     “吃敗仗。

    ”史官默念着。

    這三個字真讓人毛骨悚然,讓人感覺卡在喉嚨裡。

     埃斯金基民兵團仍在城牆邊奮力頑抗。

    他們中很多人從翻倒的雲梯上摔下,但這并未削減其他人沖鋒陷陣的氣勢。

    他們的紅色頭巾看似在戰前就沾滿血迹了。

     城牆大門附近,正在進行最激烈的進攻。

    将士們聚集在此,一陣可怕的喧嚣中,一間木質的防火棚迅速被搭建起來。

    阿紮普步兵們向屋頂扔濕透的公山羊皮,以防木棚着火。

    士兵們立即在木棚下集結,他們推動一個巨大的羊頭撞錘,企圖把門撞開,同時,坑道兵和工程兵拿起笨重的金屬棍棒,敲打着大門鉸鍊。

     又一名信使騎馬從戰場趕來,風塵仆仆。

     “貝格貝伊博澤庫托格魯死了!”他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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