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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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梅弗拉·切雷比。

    你喜歡石榴汁嗎?這麼熱的天,沒有什麼比石榴汁更消暑的了。

    而且,跟朋友面對面高談闊論,就像是荊棘中的紫羅蘭一樣高雅。

    不是嗎,切雷比?” 史官又想起士兵們髒兮兮的腳和水疱,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心想,人身上有一種偉大的力量,可以把什麼都看成過眼雲煙。

     “您對我這個卑微的史官的這份情誼讓我受寵若驚。

    ” “哪裡!”軍需總管打斷他的話,“你的工作是最光榮的,你是一個曆史學家。

    隻有那些沒文化的人才不懂得尊重你。

    現在,親愛的朋友,給我讀幾段你寫的文字?你答應過我的。

    ” 要不是之前有些尴尬,切雷比一定會開心得面色绯紅。

    客套了一下之後,史官把爛熟于胸的那段文章的開頭慢慢地朗誦出來:“宇宙的主宰,人與神都要聽命于皇帝的号召,許多後宮被抛下,勇士們朝阿爾巴尼亞人的國度進發……” 軍需總管說這個開頭并非毫無詩意,但他更喜歡看到被抛棄的後宮和與人們的生活更密不可分、對經濟更重要的元素結合起來,比如擺杆步犁和葡萄藤。

    他補充說若再加上幾個數據會讓内容變得更充實。

     就在此時,軍需總管的秘書出現在帳篷的入口,他的主人招手讓他走到自己身邊。

    秘書在軍需總管耳邊嘀咕了一會兒,軍需總管重複了好幾個“好的”,也重複了好幾個“不行”。

     “我們剛才談到哪裡了?”當秘書出去後軍需總管問史官,“啊,對,數字!不過,在這一點上,你要小心,别太在意我的意見,因為我有一個癖好:我隻會數日子。

    ” 秘書又出現了。

     “來了帕夏的一個信使。

    ”看到主人的臉色陰沉下來,他趕緊說道。

     “讓他進來。

    ”軍需總管說道。

     信使走到本宅主人跟前,彎腰俯身在他的耳朵邊輕聲傳了很久的話。

    然後他支着耳朵聽軍需總管的回話。

     當信使走後,軍需總管提議:“我們出去吧,在露天聊得更痛快;不然,像荊棘一樣的日常煩惱會扼殺我們像紫羅蘭一樣的美好的談話!” 外面,夜色降臨。

    營地上還非常熱鬧。

    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牽馬去飲水的阿金基輕騎兵。

    在帳篷頂上,軍旗在風中飄揚。

    如果有花草散發芬芳,這個五顔六色的營地更像一個大花壇。

    史官沒有見過任何同行把軍隊比作gjulistan(8)的,不過他會。

    他把它比作草地,或者是一塊五顔六色的地毯,一旦收到進攻的命令,就會突然編出很多象征死亡的黑色流蘇。

     幾乎到了營地的中心,他們碰到了工程師薩魯加。

    他正心不在焉地閑逛着。

     “會議結束了?”軍需總管問道。

     “是的,剛開完。

    我困得要死。

    ”薩魯加揉了揉紅紅的眼睛說。

     “我們已經三天沒合眼了。

    今天,帕夏給我們下了正式命令,要在下周把大炮準備好……隻有八天時間,”他說,“他想聽到炮轟的聲音。

    ” “你們能辦到嗎?” “我不知道,但願能行。

    但你能想象得到這個工作的困難嗎?更何況,這一次還是一種新武器,他們第一次造大炮,我得盯緊了。

    ” “我理解。

    ”軍需總管說道。

     “你們想參觀造大炮的工坊嗎?”薩魯加問,還沒等他們回答,他就走到他們跟前領他們朝一塊空地走去。

     史官很高興大家都這麼信任他。

    在他出發前,他聽到很多關于這個新式武器的傳言。

    和所有秘密武器一樣,大家談論的時候帶着憧憬也帶着恐懼。

    它的爆炸聲可以讓你的耳朵聾一輩子,它釋放出來的氣流可以摧毀方圓幾裡的一切…… 在漫長的行軍途中,他有機會注意到幾頭運輸大炮炮筒的駱駝。

    士兵們都默默走在駱駝身邊,眼睛一刻不離已經浸透了雨水的黑色篷布所遮住的緻命的秘密。

     切雷比急切地想知道更多有關大炮的信息,但他又擔心會引起别人的猜疑。

    當他最終克服怯懦,向他剛認識的軍需總管詢問時,後者笑了笑,一邊摸着屁股一邊告訴他,在駱駝馱的重重的貨物中,并沒有任何炮筒,隻有鐵和銅,還有各種各樣的煤炭。

    “你肯定會問我秘密武器到底在哪裡,我來告訴你,梅弗拉·切雷比,可怕的大炮就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小袋子裡……就跟我背的挎包一樣小……别這樣看着我,我沒有開玩笑!我可以戲弄别人,但我不能戲弄曆史學家!秘密大炮的的确确是藏在一個挎包裡,”軍需總管湊在史官的耳邊說道,眼睛瞥向一個面色蠟黃的男子,“用一件黑色的鬥篷裹着。

    ”史官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明白,用于澆鑄大炮的秘密圖紙和配方的确是藏在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子的褡裢裡。

     鑄造大炮的工坊安置在營地的一角,周圍圍了栅欄,有很多哨兵把守。

    一道築堤把工坊和河流隔開,在離入口二十步的地方立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禁區”。

     “這裡日夜都有重兵把守,”工程師說,“怕有奸細來竊取我們的秘密。

    ” 工程師帶領他們穿過一長排棚屋,不時滔滔不絕地跟他們講解。

    在工坊裡,鍛爐和熔爐的火焰,雖然才剛剛生起,卻已經熱得令人窒息。

    一衆工匠光着膀子,皮膚黝黑,汗流浃背地在幹活。

     地上鋪了一堆的鐵和銅,還有巨大的黏土模子。

     工程師把巨型大炮的圖紙給他們看。

     兩名參觀者看着一大堆精心畫在紙上的直線、曲線、圓圈,贊歎不已。

     “這是最大的一門炮,”薩魯加一邊指着其中的一張圖紙,一邊說道,“我的炮兵們已經給它取名叫‘balyemeztop’了!” “不吃蜂蜜的大炮?為什麼叫這麼奇怪的名字?”軍需總管問道。

     “因為它愛吃的是人!”薩魯加回答,“一門異想天開的大炮,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