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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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火車站又擁擠又嘈雜,人們都走得非常快,我很害怕他們會擠到我。

    我身後的人紛紛超過了我。

    那些朝我走來的人都走近我了才拐彎,他們有的擠到了我的臀部,把我撞得失去了方向——于是我隻能站着不動,像一隻在街上的貓被車燈晃得眼花缭亂。

    行李箱的重量使我向右傾斜,但是我捏着行李箱的手柄,它給了我一種安全感,因為我仍然有一個東西可以抓着。

     我在找洗手間,我不想在火車上方便,但是現在我再也忍不住了。

    所幸隊伍不是很長,很快就排到了我。

    我看着鏡中的自己,我的眼睛好像漂浮在黑眼圈的凹陷中,這就好像我的臉剛遭遇了一場山體滑坡,眼睛晃蕩了很長時間,最後停在了凹陷的地方。

    我調整了額角的一個發夾,用手指梳了梳頭發,塗上口紅。

    雖然我隻是輕輕地抹了一層,但是那至少能讓這張蒼白的臉散發一點光彩。

    赫塔曾經說我太虛榮,但今天是重要的一天,這是值得的。

     擁擠的人群讓我感到有一些不适,我很久沒有坐火車了,這次的旅行吓壞了我,但是我不得不這樣做,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很渴,喝水的地方也排着隊,于是我排到了最後面。

    一個女人說:“女士,您到我前面來。

    ”她看上去不到三十歲,身上到處是雀斑,臉上、胸部還有手臂上都是。

    臨近的一些人也轉過頭來。

    “對啊,女士,請您到我們前面去。

    ”那個長雀斑的女人大聲地問着:“我們能給這位女士騰一下位置嗎?”我緊緊地抓着我的行李箱。

    “沒有必要這樣做的。

    ”我說道。

    但是她扶着我的背,陪我向前走去。

    我有一張破碎的臉和萎縮的手臂:這是他們眼中的我。

     喝完水我道了聲謝,走到了出口。

    猛烈的陽光照耀在玻璃上,消除了那裡面本應該反射出的城市的輪廓。

    我一隻手遮在眼前,跨過了門檻。

    我眨了眨眼才适應了光線。

    廣場十分幹淨,時鐘懸挂在建築物正面成排的各個壁龛的角落裡,上面顯示現在是一點四十分。

     漢諾威車站很漂亮。

     我把地址給了出租車司機。

    搖下車窗後,我把頭靠在座位上,看着城市在我身旁飛馳而過。

    廣播裡說,今天在申根将簽署開放西德、法國、比利時、盧森堡和荷蘭邊境的協議。

     “申根在哪裡?” “我猜是在盧森堡。

    ”出租車司機回答道,他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他不想聊天。

     我從後視鏡裡照着鏡子,我看到我幹裂的嘴唇讓口紅的線條顯得十分不規則。

    我試着用指甲抹掉一些口紅,我想要在見到他的時候我可以看起來整齊利落。

    電台裡正在放着1990年意大利米蘭世界杯的比賽,今天下午,西德隊将對陣哥倫比亞隊。

    我可以和他談這個,和他談談足球。

    他從來不喜歡足球,我也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世界杯不一樣,每個人都看世界杯。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讨論一些其他的話題。

     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下來把行李遞給我。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