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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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的一部分。

     周六晚上七點半左右,烏拉突然闖入了我家,她穿着我送給她的那件衣服,包裡放着卷發棒。

    “你到底還是穿了這件衣服。

    ”這是我能說出口的唯一一句話了。

    “今天可是招待會的日子呀,不是嗎?”她沖我笑了。

     同時來的還有萊妮和艾爾弗裡德。

    不久前我們剛在巴士上道别,也許萊妮是為了給我驚喜,但是艾爾弗裡德呢,她與這個剛被烏拉由廚房改造成的美容院有什麼關系呢?她甚至沒有對我被邀請參加招待會一事做出任何評論。

    這是她第一次來我家,我并沒有準備好歡迎她。

    我們倆之間的親密關系被框在一個極隐秘的地方,比如營房中的那些洗手間裡。

    我們的關系是一條裂縫,一個漏洞,甚至連我們自己都沒有辦法承認。

    然而在我們作為試毒員用餐的時間之外,它突然失去了那種緊張感,這讓我有一些困惑。

     我猶豫地招待着女孩子們,害怕赫塔不歡迎她們來訪。

    我們現在的日子已經完完全全奉獻給了格雷戈爾。

    她生活在自己兒子遲早會回來的幻想中,絲毫的差異都是一種亵渎。

    她已經不能接受我去城堡這件事了,誰知道烏拉盛裝到來會給她帶來多大的焦慮。

     果然我沒有猜錯,我的婆婆顯示出了一種輕微的不适感,出于禮貌,她希望自己可以表現得好客,但是她又對自己能不能做好有所懷疑。

     看着烏拉穿着我曾經穿過的衣服,我一陣恍惚。

    那段時光如今回望起來已經十分遙遠了。

    這種面料在這個季節穿其實有些重,它正滑落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上,它曾經是我的,述說着我的故事。

     赫塔燒開了水準備泡茶,又從碗櫃裡面拿出上好的瓷杯。

    “我沒有餅幹,”她向大家道歉,“我要是知道你們會來,就給你們準備點吃的了。

    ” “我們有一些果醬,”約瑟夫進來幫忙,“還有一些赫塔做的面包,非常好吃。

    ” 我們就着果醬吃面包,就像孩子們吃小點心一樣。

    我們還從來沒有在不是食堂的地方圍着一張長桌吃東西呢。

    我的同伴們是不是也會和我一樣,把食物放到嘴裡時想起那些毒藥呢?“當你吃東西的時候,你就在與死亡做鬥争。

    ”我的母親曾經這麼說過,但對我來說,隻有在克勞森多夫,這句話才幾乎成真。

     萊妮吃完第一片面包後,心不在焉地舔了一下手指,又拿起了一片。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啊。

    ”艾爾弗裡德笑着說,萊妮臉紅了。

    赫塔也跟着笑起來,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笑過了。

     烏拉卻迫不及待地要給我梳頭了,她站起來時杯子裡還冒着熱氣。

    赫塔給她打了一盆水。

    她站到我的身後,用手搓揉着弄濕我的頭發。

    “水太冷了!”我抱怨着。

    “得了,不要大驚小怪的。

    ”她的嘴唇抿成了鵝喙,她繞着我的頭發一圈一圈地綁着線,有的寬一些,有的窄一些。

    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扭過頭去看她——她非常認真——她推着我的腦袋:“讓我幹活啦。

    ” 剛和格雷戈爾訂婚的那段時間,我每周都會去一次理發店,這樣我就能确保,隻要他帶我出去吃飯,我就可以保持無可挑剔的樣子。

    我總是對着鏡子和其他女人交談,而理發師們用刷子和熱熨鬥在我們的頭發上摸索着。

    女人們看着自己挂滿發叉和發夾的頭發、梳子撩起頭發露出的前額,或者被簾子遮住一半的臉,談論起各種事情。

    已婚的女人們談論着需要妥協才能繼續下去的婚姻,或者像我這樣的人談論着讓我自己都吃驚的恩愛。

    在那裡,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女士曾經跟我說:“親愛的,我也不想做卡桑德拉(3),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東西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 在我公婆的家裡面想起這些事情讓我感到有些陌生。

    這也許是因為我們現在這個荒唐的組合,萊妮、艾爾弗裡德、烏拉,還有格雷戈爾的父母,聚集在他小時候住過的房子裡面。

    和他們在一起的我也在這裡,我曾經住在首都,每周花錢在理發師身上,而且由于我太天真和單純,那些年老的婦女瘋狂地想要讓我一點點對愛情感到失望。

     我試圖從那種輕微的恐懼中分散注意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雙手都被汗水浸濕了。

     “約瑟夫,”我說,“不如你跟烏拉說說看城堡中的花園是什麼樣子的吧。

    ” “是的,是的,請您跟我說一說吧。

    ”她催促着約瑟夫,“我真想去看一看啊!它有多大?有長凳、噴泉,還有涼亭嗎?” 約瑟夫簡直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萊妮追着問:“有沒有迷宮?我可喜歡那種灌木叢迷宮了。

    ” 我公公笑了:“不,沒有什麼迷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