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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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兩個不明白俄國到底有多冷的人,”他曾在信中寫道,“一個是拿破侖。

    ”另一個是誰,出于謹慎他沒有提。

    當我問起他們軍隊的行動時,他告訴我,這是軍事機密,不能說。

    也許這隻是為了不讓我擔心而找的一個借口罷了,也許他正在火堆前用餐,每個士兵的膝蓋上都放着肉罐頭,他們的制服已經變得越來越寬,因為每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我知道,格雷戈爾一定不會埋怨吃得不好,這樣他的同伴就不會認為他是個負擔。

    相反,他總是需要有一種别人都依靠着他的感覺,這樣他才能覺得自己是堅強的。

     一開始他曾寫信告訴我,和陌生人睡在一起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每個人都有武器,任何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開槍打死他,或許隻是因為打牌引起的争執,因為一個太過真實的噩夢,因為行軍途中的一場誤會。

    他不信任他們,格雷戈爾隻信任我。

    但現在他已經開始喜歡他的同伴了,他為自己曾經的那些想法感到羞愧。

     格雷戈爾的一位戰友曾經是一名畫家,他在戰争中失去了兩根指骨,而且不知道以後是不是還能畫畫。

    畫家公平地憎恨納粹和猶太人。

    而對于那些熱切的納粹黨來說,他們一點都不關心猶太人的死活,他們确信希特勒根本不會擔心得睡不着覺,他們說,因為元首不允許,所以柏林永遠不會遭到轟炸。

    然而我父母的房子被炸彈炸毀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足以毀掉他們的這種笃定。

    有個士兵說,希特勒已經計算好了一切。

    我丈夫與他在同一個支隊,所以聽見了他的這番話。

    在戰争中,雖然他是一個孤獨的個體,但是他感受到他是屬于一個群體的,他的每一個戰友都是他的投射物,一面鏡子照出了無數個自己。

    是他們,不是我,與他生死與共。

     還有一個叫萊因哈德的戰友,他什麼都怕,連看見虱子都會吓得跳到格雷戈爾的身上,就像三歲的孩子緊緊抱着父親一樣。

    我默默腹诽他是個膽小鬼(24)

    我在柏林接到的格雷戈爾的最後一封信裡,他寫道,他覺得糞便即上帝不存在的證明。

    在工作室的時候,每個人都知道格雷戈爾是一個特别喜歡說一些挑戰性話題的人。

    但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真是聞所未聞。

    “在這兒我們每個人都經常腹瀉,”他寫道,“有的是因為食物的原因,有的是因為嚴酷的天氣,還有的是因為擔驚受怕。

    ”萊因哈德在一次戰鬥中拉了一身。

    這可和當天的作戰計劃完全不同,而萊茵哈德面臨的就是降級的悲劇。

     “如果人類真的是由上帝所創造的,”我的丈夫寫道,“你相信上帝會發明一些像糞便這樣粗俗的東西嗎?他就不會想另外一種不令人厭惡的消化方法嗎?糞便就是一種不正常的發明啊。

    要麼上帝實在是太乖僻了,要麼他就根本不存在。

    ” 就連元首也在和自己的消化問題做鬥争,克魯梅爾曾經抱怨元首的飲食已經嚴格按照健康标準執行了,但是元首還在額外服用莫雷爾教授給他開的益生菌(25)

    最近,連他的這位私人醫生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治療他了。

    醫生試圖開一些消炎藥片,可是患者每天居然要吃十五六片。

    希特勒的确設計了一個防止被敵人毒害的複雜系統,但是他毫無節制地依賴藥片,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我其實不應該和你講這些的,我真是太八卦了。

    ”克魯梅爾啞然失笑,“但是你會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的,對嗎?” 午飯後我在廚房裡面剝他留給我的一堆豆子。

    西奧多拉提出來要幫助我,在她看來廚房是她的領地,她看不慣我在沒有她的時候也能勝任工作。

    我告訴她沒有這個必要,況且克魯梅爾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聽她說,他和他的幫廚們一起去火車站拿軍需品了,留下我獨自一人待在廚房裡。

     我慢慢地從椅子上下來——為什麼不直接在地闆上爬?我悄無聲息地往前挪動,盡量不發出任何噪音,以免引起門外守衛的注意——我在廚房裡飛速拿起了兩瓶牛奶。

    當我帶上它們離開時,我感到我皮膚下的神經一抽一抽的。

    總之我很滿意我的大膽行為,我也并不太相信克魯梅爾會發現少了兩瓶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