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三條,或一些關于緬因州的有趣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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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秘密。

    告訴我,你上學時學的什麼專業。

     媽媽:西班牙語文學和政治學。

     摩根夫人:政治學。

    政治?你過去想要從政? 媽媽:對。

    不過我發現策劃活動也要用到很多與政治相關的技能:舞台表演、組織力,還有讓别人接受你的想法的能力。

    不過這些我以前就告訴過你。

     摩根夫人:我一定要幫你,簡·揚! 試聽結束! 6.這件事過去幾個月以後,鎮長說他要辭職。

    他妻子得了肛門癌,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必須得照顧她,所以不能再當鎮長了。

    摩根夫人告訴我媽媽,如果她參加鎮長競選,她願意“支持”她的競選活動。

    “支持”的意思就是“為這個人付錢”。

    摩根夫人還說她要舉辦一場“肛門癌募捐活動”。

     7.我媽媽問我“介不介意”她參加鎮長競選,我說:“介意?這簡直超級無敵棒!” 8.然後,我媽媽說,人們參加政治選舉時會說一些“别有用心的诽謗”,我應該做好心理準備。

    她說我應該:A.完全無視它;B.不要為這些話而難過。

    我說:“假如我做到第一點,就完全不用擔心第二點了!”她說:“露比,我是認真的。

    ”我說:“媽媽,我堅強着呢。

    ”我的确很堅強。

    不知我和你說過沒有,我在學校“不太受歡迎”。

    “不太受歡迎”的意思就是“吃午飯時沒人想跟我坐在一起”。

     9.這就是我媽媽決定參加鎮長競選的經過。

    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聽到任何“别有用心的诽謗”,不過距離選舉日還有六個星期呢! 10.我媽媽的競選對手是韋斯·韋斯特,她還為他策劃了婚禮。

    我對他不了解。

     11.提起他,有件事倒是值得一說,他就是那個不想在婚禮上租冰激淩車的人。

    什麼樣的人會不想要冰激淩車啊? 你的名義雙胞胎 露比 4 緻:“法蒂瑪”[email protected] 來自:“露比”[email protected] 日期:9月29日 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你的美國筆友,“朋友遍天下”筆友項目 親愛的法蒂瑪: 太好了!我媽媽說絕對沒問題,我們可以跟你在印度尼西亞女子商務及領導學院的班級視頻通話!她說快選舉了,她的日程安排得很緊,不過隻要我們把時間控制在一個小時之内就沒問題。

    我們終于能見面了,真是太——好——了!你能不能發給我一張照片,好讓我知道哪個是你?我喜歡把“太好了”寫成“太——好——了”。

     真沒想到“單身母親”在印度尼西亞參加競選會遇到這麼多困難!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摩根夫人,她說這是“蕩婦羞辱”。

    我問摩根夫人什麼是“蕩婦羞辱”,她說就是“一旦女人太自由,就有人氣不打一處來”。

     “單身母親”這碼事對我媽媽的競選倒是沒什麼影響,不過這或許是因為: 1.每個人都認識我媽媽。

     2.我爸爸去世了。

     這件事對我來說算不上是傷心事,因為我并不記得他。

    而我媽媽不喜歡談論過去的事,我猜是因為這樣她會傷心。

    我對爸爸不了解。

    我的确很好奇,可我不想讓她傷心。

     換個角度說,我很慶幸自己沒有爸爸,因為我很喜歡媽媽全心全意跟我相處。

    還有,摩根夫人說我比别人“更獨立”“性格更堅強”,是因為我沒有“受到男權主義的影響”。

    摩根夫人經常讨論“男權”,她非常反對“男權”。

     我一直在幫媽媽“做功課”,為她與韋斯·韋斯特的公開辯論做準備。

    我對着手機給媽媽朗讀問題。

    那些問題大都是: 1.假如鎮上的經費出現盈餘,你打算如何支配? 2.我們鎮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你打算如何處理? 3.你計劃怎樣加強艾力森泉的治安防範,把恐怖分子拒之門外? 4.艾力森泉這樣的小鎮很容易成為恐怖分子的目标。

    我們該如何避免學校、公共遊泳池、圖書館、郵局之類的公共建築遭到恐怖主義的破壞? 5.去年冬天,艾力森船長的雕像被一輛汽車撞壞了。

    有人提議不再重建雕像,而是建一座農貿市場。

    我們如何防止恐怖分子進入農貿市場? 6.諸如此類。

     與恐怖主義有關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我對媽媽說:“我應該為此擔心嗎?難道艾力森泉并不僅僅是緬因州的一個小鎮,而是恐怖分子的重點目标嗎?大家好像非常擔心恐怖主義發展到這裡來。

    ” 我媽媽說:“事實是,露比,隻要你和鄰居們相互熟識,就不必像人們設想的那樣擔心恐怖主義。

    至少,在艾力森泉這樣的地方你不用。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人們在競選期間并不想聽見這樣的說法。

    ” 話雖如此……也許媽媽隻是想減輕我的擔憂。

    我有點“神經質”。

     “神經質”的意思就是“我抓住一件事想個不停,直到自己鑽進牛角尖”。

     我在谷歌搜索了如何避免恐怖襲擊,谷歌說你應該:(1)時刻留心周圍的環境;(2)假如發現異常,應該及時通報;(3)牢記一點,恐怖襲擊可能會發生在你最沒有防備的地方,比如艾力森泉。

     所以現在我出門時盡量少眨眼睛,留意各個方向的恐襲預兆。

    印度尼西亞也有很多恐怖襲擊事件嗎? 你的名義雙胞胎 露比 5 緻:“法蒂瑪”[email protected] 來自:“露比”[email protected] 日期:10月1日 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你的美國筆友,“朋友遍天下”筆友項目 親愛的法蒂瑪: 我知道了!我去了艾力森泉公共圖書館,讓艾力森先生幫我查查有多少鎮長曾經做過活動策劃人。

    我在谷歌換了各種各樣的搜索關鍵詞(“鎮長,職業”“鎮長,過去的職業”“鎮長——他們當上鎮長以前是做什麼的?”“從事過活動策劃的鎮長人數”諸如此類),但還是沒能得出答案。

    艾力森先生說我們隻能親自統計,他說我們可以“以緬因州為樣本”。

    我問他:“什麼是樣本?”他說:“有時候你沒法面面俱到,就隻關注一小部分,通過這部分推出總體的結論。

    這一小部分就是樣本。

    ”我說:“要是我們選錯了部分呢?”他說:“的确有這種風險,露比。

    不過,這樣我們至少能夠了解緬因州的鎮長。

    你準備好埋頭苦幹做統計了嗎?”“埋頭苦幹”這個詞很有趣。

    人們讀成“埋頭-苦幹”,其實應該讀成“埋頭幹-苦”,因為做這件事很辛苦【15】

     我們查出緬因州共有432個鎮,但是一個做過活動策劃人的鎮長也沒有。

    所以,答案就是,緬因州的在職鎮長中有零個具備活動策劃的背景!我媽媽将會是頭一個。

    艾力森先生說我們下次可以把樣本擴大到全國,但是隻能改天再統計,因為圖書館要關門了。

     艾力森先生是鎮上的圖書管理員,也是曆史學家,他是艾力森泉建立者艾力森船長的後代。

    他曾經跟我媽媽約過會。

    艾力森先生長得像一支鉛筆,人非常瘦,頭發紅裡帶粉,就像鉛筆的橡皮頭。

    他的長睫毛是金紅色的,喉結非常“搶眼”。

    “搶眼”的意思就是,“他說話的時候,我有時無法不去看它”。

    我媽媽說她不想再次跟他約會并不是因為他長得像鉛筆。

    我特别喜歡艾力森先生,因為他查找信息的能力比我還強。

    我對男孩子沒什麼了解,不過我認為,高超的搜索技能一定是男朋友的巨大加分項。

    我問媽媽他究竟哪裡不好,她說:“沒感覺。

    ”“沒感覺”的意思就是“一個人不能讓你從心髒到其他五髒六腑都充滿激動的感覺”。

    不過我媽媽對每個人的評價都是“沒感覺”。

     我能告訴你一件事嗎,法蒂瑪?或許是你問我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我媽媽最近總是忙于競選,總之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和我爸爸有關的事。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但我很想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他長得什麼樣,我的性格和他像不像,我長得像不像他?他像艾力森先生嗎?還是像裡切小姐“外在表現”還是男人時的樣子?誰知道呢!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要是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一定會上谷歌搜索他的信息。

    我不想讓媽媽傷心,可我還是很想弄清楚。

    我這樣錯了嗎? 你的朋友和名義雙胞胎 露比 又及:請不要在11月2日的視頻電話中提起“私人”内容。

    我知道你不會的。

     6 緻:“法蒂瑪”[email protected] 來自:“露比”[email protected] 日期:10月5日 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你的美國筆友,“朋友遍天下”筆友項目 親愛的法蒂瑪: 我可能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我還沒做好準備向你坦白,因為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差勁的人。

    而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差勁的人。

    我會把最糟糕的那一部分寫在結尾,這樣我就不用現在馬上講出來。

     非常感謝你的建議。

    我很難找到合适的時間跟媽媽談心,因為她為競選忙得團團轉,并且總是跟摩根夫人和其他協助競選的人(大多是志願者)在一起。

    上星期五的晚上大家吃了比薩,花了很長時間。

    等他們終于離開以後,我就像你告訴我的那樣說道:“媽媽,我們應該談一談,我想對我父親了解得更多一點。

    ” 她說:“露比,你為什麼現在問這件事?” 我說:“因為我越來越大了。

    ” 她說:“的确,你說得對。

    ” 我說:“而且我很孤獨。

    ”直到這句話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很孤獨。

     她做了個“:(”的表情,我一輩子都在盡量避免看見媽媽做這個表情,于是我趕緊說:“倒不是‘孤獨’。

    隻是有了競選的事,我最近‘獨處’的時間比平常更多。

    ” 媽媽又把我早就知道的故事講了一遍。

    她說她“愛過他”,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并不是很“了解他”(這在我看來根本說不通,你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自己不了解的人?);她說他死于一場車禍,而且他不知道她當時已經懷孕了;她說她搬到緬因州是因為她受不了在曾經與他共處的環境裡繼續生活;她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早已變了一個人。

     我說:“他叫什麼名字?你從來沒提起過他的名字,而且也沒有任何照片。

    ” 她說:“太痛苦了。

    ” “你隻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就行。

    ”我說。

     “他叫……”她歎了口氣,“這有什麼要緊的?” “這有什麼可守口如瓶的?” “不是守口如瓶,”她說,“是你從來沒問過。

    他的名字叫馬裡亞諾·多納泰羅。

    ” 我把名字重複了一遍:“馬裡亞諾·多納泰羅。

    ”舌尖上的發音很美,像在夏天裡舔奶油雪糕,我又說了一遍,“馬裡亞諾·多納泰羅……媽媽,我是意大利人?” “對,”她說,“我猜是的。

    ” “原來我是意大利人。

    ”我說。

    法蒂瑪,原來你的筆友既是意大利人,又是德裔猶太人,這幾乎跟印度尼西亞穆斯林一樣神氣。

     第二天早上,我在谷歌搜索了“馬裡亞諾·多納泰羅”,可是沒搜出多少結果,隻找到幾條跟意大利有關的消息,于是我加上了“邁阿密”,也就是我媽媽的老家,卻還是沒找到什麼東西。

    于是我又搜“馬裡亞諾·多納泰羅,訃告”,還是沒結果。

    “訃告”就是“關于一名死者的總結報告”。

     艾力森先生說這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