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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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把他辭了?” “我會想一想的,波卡基。

    他對您無禮,我也感到非常抱歉。

    讓我想想……給我兩個小時,之後您再來找我。

    ” 波卡基走了。

     留着布特,就等于打波卡基的臉;辭退布特,一定會引來他的報複。

    怎麼做都不好,算了,到時候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要怪也隻能怪自己…… 于是等波卡基一來,我就對他說:“您可以告訴布特,他不用在這兒再出現了。

    ” 之後我就默默等着。

    波卡基會做什麼?布特會說什麼?一直等到傍晚,我才略微聽到點醜聞的皮毛。

    布特一定把什麼都說了。

    我聽見從波卡基屋裡傳來他的怒吼聲,當即就推測出來了。

    小阿爾西德挨了打。

    波卡基一定會來看我。

    果然來了,我聽見他那衰老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厲害,比偷獵時還激烈。

    實在是難受啊!我必須聽他說一大堆義正辭嚴的話,必須嚴陣以待。

    該編個什麼解釋來應對?我敢肯定自己承受不了!真不想扮演這個角色啊……波卡基走了進來。

    他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太荒唐了——我隻好讓他又說了一遍。

    最後我才聽清了他的意思:他認為隻有布特一個人有罪。

    而那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也就是我給了布特十法郎——被他完全略過了。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的諾曼底腦子不允許他相信這種事存在的可能。

    那十法郎一定是布特偷的,他不僅偷了錢,還扯謊說是我給的。

    那樣的謊言怎麼瞞得過波卡基的眼睛……他們壓根兒就沒提到偷獵的事。

    至于波卡基打阿爾西德,那是因為他到外面過夜了。

     我算是萬事大吉了!至少在波卡基看來,一切都正常。

    布特真是個大笨蛋!那天晚上,我去偷獵的興趣也索然了。

     我本以為這一切就這麼結束了,誰知隻過了一個小時查爾斯就來了,看起來就來者不善。

    還隔着老遠,我就看見他那張比他爹還無趣的臉。

    想到一年前…… “你好啊查爾斯,好久沒見你了。

    ” “先生要是真那麼想見我,去農場就行了。

    想在晚上、在樹林裡撞見我可不現實。

    ” “哦!你父親跟你說……” “他什麼也沒跟我說,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年紀一大把了,何必讓他知道他的主人在耍他?” “夠了,查爾斯,你太過分了……” “行啊,你是主人!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 “查爾斯,你清楚得很,我沒有耍任何人,即使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受害的也隻有我自己。

    ” 他輕輕聳了聳肩。

     “如果連您都在侵害自己的利益,我們又怎麼來維護您呢?您不能既保護看林人,又保護偷獵者。

    ” “為什麼不行?” “因為……哦,行了,先生,跟我比您太聰明了。

    我隻是不喜歡看到我的主人同被抓的人厮混在一起,狼狽為奸,一起破壞我們為主人做的事。

    ” 查爾斯說着說着,愈發得理直氣壯,那神态居然有幾分貴族的意思。

    我發現他刮掉了胡須,況且他的話也的确有道理。

    我沉默不語。

    (我能對他說什麼?)他又繼續講了下去: “一個人擁有了财産,就被賦予了責任——這是去年先生教導給我的,現在您仿佛已經忘了。

    人必須認真履行職責,不能把它當成兒戲,否則就沒有擁有财産的資格。

    ” 兩人都沉默了。

     “講完了嗎?” “是的,先生,暫時就這麼多。

    不過如果先生再逼我,也許哪天晚上我會來通知您,我和我父親準備離開拉莫裡尼埃爾莊園。

    ”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便往外走。

     “查爾斯!”我不假思索地叫道。

    他說得沒錯,老天啊……如果擁有财産就意味着這個……“查爾斯!”我跟在他後面跑了過去,仿佛為了讓我心血來潮的決定成為闆上釘釘的事。

    我迅速說道: “你去告訴你父親吧,我要出售拉莫裡尼埃爾莊園。

    ” 查爾斯又嚴肅地鞠了一躬,一言不發地走了。

     這一切真是荒唐至極。

     當天晚上,瑪瑟琳沒有下樓來用餐,隻打發了人來說她身體不舒服。

    我急忙上樓去她的卧室。

    看到她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就是有點感冒。

    ”她說。

    她以為她隻是着涼了。

     “你就不能多穿點嗎?” “我剛覺得冷就把披肩披上了。

    ” “應該在覺得冷之前就披上,而不是來馬後炮。

    ” 她看着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唉,我突然變成這樣,也都是因為今天一開始就過得不順吧,導緻這一天都憂心忡忡的。

    要是她大聲對我說:“你真的關心我的死活嗎?”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洞悉她的心思。

    我周圍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我握緊我的手,卻什麼也抓不住……我撲在瑪瑟琳身上,吻着她那蒼白的前額。

    她也忍不住了,伏在我的肩頭抽泣起來。

     “哦,瑪瑟琳,瑪瑟琳!咱們離開這兒吧!我們可以去别的地方,我會像在索倫托時一樣愛你。

    你覺得我變了,是嗎?我們換個地方吧,你就會看清楚咱們的愛一點都沒變。

    ” 我無法治愈她的憂郁,不過,她重又緊緊地握住了那微弱的一線希望。

     時節未至,天氣卻提前變得又冷又潮濕,最後的玫瑰花蕾還未開放,就已經枯萎。

    客人門早已離開。

    瑪瑟琳還沒病到沒法收拾屋子的地步。

    五天後,我們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