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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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蔭濃烈,走着走着我就出了一身汗,卻也不敢就此休息。

    此時,一級級的石梯已經不會再讓我感到勞累了,我還有意借此鍛煉自己,抿着嘴往上爬。

    我休息的次數越來越少,我還不忘對自己說:“我絕不屈服,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最後目标一達成,驕傲之情便油然而生。

    我的呼吸長而深,這樣似乎能讓空氣更加順暢地進入肺部。

    我再一次下定決心要好好愛護身體,這次的進步也是顯而易見。

     我常常驚奇于自己身體的康複速度,這速度快到令我認為是自己當初誇大了病情,還開始懷疑其實自己的病并沒有那麼嚴重。

    我嘲笑自己的咯血,甚而為身體恢複未受到更大阻力而感到遺憾。

    剛開始時,我沒有弄清身體的需要,也沒悉心照料自己。

    後來我耐心研究這些需求,終于在治療方面弄出了一套獨特的辦法,并像玩遊戲一樣樂在其中。

    現在最讓我煩惱的問題要屬我對輕微氣溫變化的敏感。

    不過鑒于我的肺部狀況已經好轉,這種敏感便可歸結于是神經紊亂的結果,也是疾病後遺症的一種。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将其克服。

    我看到幾個農民穿着松垮的衣服在田間勞作,他們的皮膚仿佛被陽光催熟,呈古銅色,美麗極了。

    我不由得心生羨慕,也想把自己的皮膚曬成他們那樣。

    一天早上,我脫掉衣服,觀察着自己:胳膊細得可憐,肩膀瘦弱且突兀,怎麼用力也轉不到身後。

    皮膚更是蒼白,簡直是毫無血色。

    我滿腔羞憤,不由得哭了出來。

    我急急套上衣服,準備出門——但并未像往常那樣去阿馬爾菲,而是直奔覆蓋着綠草和青苔的岩石,那裡人迹罕至,我知道在那兒不會被人瞧見。

    到了後,我緩緩脫下衣物。

    風微涼,陽光卻熱乎乎地打在身上。

    我把全身暴露在陽光中,先是坐下,挺直身體,接着又躺倒,翻了個身,感受着身下堅實的大地,任由搖曳的野草輕輕擦過我的身體。

    我一直待在避風處,可每次有風吹來,我還是會打寒戰。

    所幸沒過多久,我渾身都覺得暖暖的,全部的感覺都湧向皮膚。

     我們在拉維洛停留了半個月。

    每天上午,我都要去那塊岩石處曬會兒太陽。

    一開始我還捂着層層疊疊的衣服,幾天之後便覺得這些衣服笨重而多餘。

    我的皮膚顔色變深了,不再動不動就出汗,還能調節溫度,保護自我。

     到了在此停留的最後一段日子的一個上午(4月中旬),我的膽子更大了。

    在我之前提到的溪谷中有一股山泉,流到那兒形成了一個瀑布——我得承認,是個小瀑布——底下沖出一個小池子,裡面蓄滿了泉水。

    我曾去過三次,平躺在水邊,充滿渴望地望着水。

    我久久凝視着光滑的水底,那兒真是纖塵不染,連根水草都沒,隻有陽光投下點點粼光,映出花紋。

    到了第四天,我下定決心,徑直走到水邊。

    隻見那水比平時還要清澈,我便不假思索,直接跳了進去。

    水裡冷極了,我連忙爬了出來,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這兒還長着幾株野薄荷。

    我掐了一些,揉搓了下葉子,再把那香氣搓在我濕漉而滾燙的身體上。

    我凝視着自己,心裡再也沒了羞愧,隻剩下快樂。

    我的身體雖然還不夠強壯,卻顯得勻稱、性感,甚至可以說是美麗的。

     【注釋】 (1)忒奧克裡托斯(約公元前310—前245),古希臘詩人,田園詩的首創者。

     (2)柏爾塞福涅,希臘神話中的宙斯之女,也是豐産女神,被冥王劫持娶做冥後。

     (3)意大利西西裡島東海岸的村鎮。

     (4)意大利西西裡島西南海岸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