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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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嗎?”小馮問。

     “這種事情很難講。

    信嘛,沒有什麼憑據;不信嘛,又有那樣不明不白的地方。

    反正這個世道,我看越有錢的人越叫人過不去。

    錢多的要吞錢少的,錢少的要吞沒錢的。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子。

    你說是不是?” “那,怎麼辦?” “那,有什麼辦法,看你們同志怎麼說呗!”則豐說。

     “辦法要靠大家想哩,光靠我們這些人,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麼招。

    ”小馮顯得老練起來,一步一步把話引導對方講下去。

     則豐又拿出紙片和煙絲卷了支煙,望望外面,不見有什麼動靜,他才小聲地把廷忠的身世告訴了小馮說: “他是被人欺侮得沒法才那樣悶聲悶氣的。

    可是,那天人家拉他去向土改團請願,他老兄也傻裡傻氣地跟着去了。

    我就在家抱孩子,硬是不去,他們能咬我個卵。

    ” “他那天沒去吧?沒見到他嘛。

    ” “老弟,你不知道,他去是去了。

    回來對我說:到了半路,聽人說,要上工作團去請願,叫把工作隊調走。

    他尋思,這些人講的話不對路,自己就不聲不響,躲到田基去假裝解大便,讓别人都走遠之後,才跑回來了。

    不信,你以後問他。

    不過不要說我講的呵!” 小馮和則豐還說了别的一些話,則豐又抽了第二支煙才走。

     一會兒,福生眼淚汪汪地哭着回來,說是别的小孩搶了他的爆竹了。

    還罵他“雜種”。

    小馮想起他口袋裡有小畫片,拿出來給了他,把他摟到懷裡哄着他說: “福生,别哭。

    好孩子是不哭的,喏,給你這個!” “我媽不讓叫福生了!” “叫什麼呀?” “叫亞榕。

    ”小孩嚴肅地說,把小馮都引笑了。

     原來是,自從福生害了那場病以後,韋大娘認為這是“榕樹奶奶”保佑的結果,因而,照當初許的願:把兒子改名叫亞榕。

     小馮覺得鄉下的問題太複雜了,怎樣分析這些情況,真是一門深邃的學問,可不同設計一道橋梁那麼簡單。

    他想着想着,掏出小本子來記下了他的感觸,又記了記剛才農則豐給他講的廷忠的情況。

     晚上,廷忠兩口子,一個趕着帶崽的母牛,一個挑着不大滿的兩筐豬菜回來了。

    廷忠看見來了這麼一位工作同志,從他們把小孩救活這點情誼來想,應該是歡迎的;但,一想到他們來住在家裡,就有點為難了。

    一是因為地方小,一是因為自己沒東西招待人家,還有一個是自己同生人在一塊不自在,拿不出話來同人家說。

    韋大娘因為不明白工作隊的用意,怕來掏她的底細,不免恐懼起來。

     “都是你招來的,”她跟着丈夫走進卧房拿米,預備做飯的時候,小聲抱怨起來,“我都說小孩隻要他自己有那個命,神明總會保佑的,叫你别找他們去,你偏偏不聽,現在人家來麻煩了,看你怎麼對付吧。

    ” 廷忠不哼氣,隻顧在小窗口透進房裡來的微弱的光亮下,尋找挂在牆上的東西。

     “你找什麼?”韋大娘問。

     “我找牛篦子去給它梳一梳毛,母牛身上長了好多虱子。

    ” “你先給我去挑水來煮飯吧,我腰挺沉,上河邊那個坡一” “我去吧!”廷忠趕快不讓老婆再說了。

     他們兩口子出到門口來,廷忠正拿起扁擔挑上水桶,韋大娘揭開水缸蓋一瞧,水缸滿滿的。

    “誰給挑了水啦!”她不禁詫異地看了看廷忠,臉上露着微笑說。

     廷忠望了望同福生逗着小牛犢的小馮。

    感激地說:“還不是工作同志挑的?看,地也掃了,雞籠也弄得挺幹淨。

    ” 廷忠說罷,放下了扁擔,回頭去拿了篦子來,給母牛梳毛。

     “他來我們家住,睡在哪?”韋大娘邊淘米邊說。

     “看看再說吧!” 母牛躺在地下,慢慢地反刍,幾隻小雞在啄它身上的虱子。

     小馮和福生都過來看廷忠給牛梳刷。

     “同志,你到我家來可是沒有什麼招待呵!”廷忠望着站在一旁的小馮說。

     “要什麼招待呵,要招待我們就不來了。

    我們是來同你們一塊幹活的。

    ” “住沒地方住,吃又吃不飽,你們能過慣嗎?” “慢慢會慣的。

    ” “反正我們是老老實實,不會說句客氣話。

    ”廷忠說。

    接着自己喃喃地說下去:“這頭母牛,又不做好事,早不下晚不下,就在這時候才下崽,這幾天要點玉米,沒牛犁地叫我可着難了。

    ” 小馮一時拿不出話來說,隻好不作聲。

     “你們那位傅同志可是個好心姑娘呵!她到誰家去啦?”一會兒,廷忠想起來問。

     “她給蘇伯娘認幹女兒去啦!” “呵!——那倒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