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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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這麼晚了還來?”覃俊三用詢問的目光瞅着三姐。

     三姐的臉紅了一下,馬上機靈地說:“阿珍恐怕睡着了,我去給他開門。

    ”随即她親自下樓去。

    覃俊三聽到兩個聲音在樓下唧唧哝哝了半天。

    果然是梁正跟着三姐上樓來了,他好像作了一番精神準備,鎮靜地對覃俊三說:“來遲了,很抱歉。

    開完會時候打算就來的,可是散會出來前前後後都是人,怕給人見到,故意去榨油房坐一會,卻遇上他們吃夜宵,叫他們拉住喝了兩杯。

    很晚了,本來不想來,可是,事情擱在心裡老放不下,還是來把它都說了。

    ” “你沒有見到花心蘿蔔吧?”覃俊三問。

     “沒有,”梁大炮驚訝起來,“他……來過了嗎?他說了什麼?” 覃俊三正要說什麼,發現三姐站在旁邊,便說:“睡去吧,沒有你的事了。

    ” 三姐不滿地盯了丈夫一眼,同梁大炮交換着眼色,掀開右邊的白布門簾進房去了。

     覃俊三把他給何其多的信告訴梁大炮。

     梁大炮恭敬地聽着,耐心地等這位老爺把話都說完了,才把他近來打聽到的消息講出來。

     “五區那邊聽說已經鬧開了,搞得很慘,田地、魚塘都分了。

    ” “要分,當然什麼都想分了。

    恐怕不止田地、魚塘呢。

    也好,讓他分得越慘越不得人心。

    我們要想法叫他們分給窮鬼的東西,誰都不敢領,刮他們的胡子,使他站不住腳。

    拴起馬尾巴,叫他自己打架。

    ”覃俊三鼓起奸猾而兇殘的目光,征詢對方的意見。

     “明後天工作隊就下來了。

    ”梁大炮表現不大有信心,避開正面附和對方的話。

     “來了好嘛。

    來了就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不是說要歡迎他們嗎,剛才已經布置好了的啵!” “歡迎是一回事,給他下馬威是另一回事。

    雙管齊下。

    你也以為放鞭炮就真的是歡迎嗎?嘿!” “小的見識有限,老爺叫怎麼做就怎麼辦吧。

    ” “你就帶這封信去給其多,看他有什麼吩咐。

    ” 覃俊三把信給了梁大炮。

     屋裡十分寂靜。

    桌上古老的座鐘發出單調的聲音,燈光很微弱。

    主人揭開燈罩,拿劃過的火柴梗去挑了挑燈芯,燈花飛散起來,燈還是沒見亮一點,覃俊三把燈搖了搖,發現沒有油了。

    他見樓下還有亮,到樓梯口去叫了一聲添油。

    一會,阿珍輕輕地拿着煤油進來給添上。

    三個人都沒有誰作聲。

    梁大炮第一次見到阿珍似的,貪婪地死盯着她胖胖的手,順着手直瞅到她結實而豐滿的胸脯。

    覃俊三看到梁大炮這神情,眼珠子轉了一轉,對阿珍端量了一下,眼光同梁大炮的眼光碰上,梁大炮不禁紅了半個臉。

    阿珍不知不覺地又輕手輕腳地下去了。

    覃俊三目送着她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了,才轉回來對梁大炮說:“時候不早了,就在這裡過夜,明天天不亮就走。

    ”梁大炮表示躊躇。

    “拿去!”覃俊三從抽屜裡拿出一條鑰匙來交給他說。

     “不行。

    她不——”梁大炮遲疑不敢接,很不好意思似的。

     覃俊三又抽出一支白朗甯來,一起給了梁大炮,說: “這就得了吧,是你不敢,不是人家不——” “那——” “你以後隻要好好幹就行了。

    去吧!” 梁大炮到樓下去了。

    覃俊三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三姐穿件粉紅貼身的小衣,光着小腿,拖着一雙花鞋出來,直盯着丈夫,滿腔怨怒地說: “我當你也同他去了呢!” “你還沒睡呵?!” “不睡怎的?睡了,好讓你們搞鬼不是?做這種沒陰功的缺德事,看你們将來都不得好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