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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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說話,他們倆身子往前傾得那麼厲害,看上去就好像準備擁抱似的。

    我向他們問好,他們一下子愣在那裡。

    我随即坐到大廳犄角的一張桌子前面,正好在壁爐旁邊。

     “你還有熱酒嗎?” 施羅斯點頭表示有。

    豪佐恩朝我轉過身子,簡單點一下頭,算是道晚安。

    然後他又彎身湊到施羅斯耳朵邊上,說了幾句悄悄話,施羅斯好像對他的話表示同意,他便拿起他的鴨舌帽,一口喝完他那杯啤酒,再也不看我一眼就走了。

     在“發生過的事”之後,我這是第二次來到客棧。

    跟前一次一樣,我很難相信,在這樣一個十分平常的地方會發生處死的場景。

    這家客棧跟所有的鄉村客棧沒什麼兩樣,幾張桌子,一些椅子,幾條長凳,一些容量為一升的玻璃瓶放在多層木架上。

    幾個帶鏡框的鏡子上面蒙了那麼厚的煙炱,長久以來已經不能照出任何東西了。

    一個櫃子裡放了些棋盤和棋子。

    地上鋪着一層木屑。

    樓上是住房。

    确切地說有四間客房。

    其中三間很久無人問津。

    那第四間,最大的一間,也是最漂亮的一間,曾留宿過“另外那個人”。

     “發生過的事”後第二天,我訪問過奧施威爾之後曾在皮茨大媽家待了近一個鐘頭,以恢複我的神志,清醒我的頭腦,撫慰我的心靈,當時皮茨大媽在我面前一邊翻她的植物标本集,一邊評論所有那些躺在書本裡的花兒。

    後來,當發生的一切在我腦子裡逐漸清晰起來時,我謝過皮茨大媽便離開了她而且直接來到客棧。

    我發現那裡門窗緊閉。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施羅斯的客棧處于那樣的狀況。

    我敲敲門,敲得又重又急,然後在那裡等待着。

    毫無動靜。

    我再敲門,敲得更重。

    這次,一個窗戶開了一點,施羅斯露了面,顯得疑心重重,膽戰心驚。

     “你想要啥,布羅岱克?” “想跟你談談。

    給我開門吧。

    ” “也許現在不是時候。

    ” “給我把門打開吧,施羅斯,你很清楚,我得寫‘報告’。

    ” 這句話是我不由自主說出來的。

    我還是第一次利用這句話,這讓我感到非常不适應,但這句話卻對施羅斯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

    他關上窗戶,我聽見他急急忙忙走下樓來。

    幾秒鐘以後,他拉開門闩,打開大門。

     “快進來!” 他立即在我身後關上了大門,關得那麼快,我禁不住問他是否害怕鬼魂從外面溜進來。

     “别拿這事開玩笑,布羅岱克……” 他随即畫了兩次十字。

     “你想幹嗎?” “想讓你把房間指給我看。

    ” “啥房間?” “别裝出不明白的模樣。

    就那個房間。

    ” 施羅斯好像考慮之後又在猶豫。

     “你為什麼想看房間?” “我現在就是想看看。

    我想寫得很準确。

    我不願意忽略任何東西。

    我應該把什麼都講清楚。

    ” 施羅斯用手摸摸額頭,他的額頭發亮,就像剛剛用熬熟的豬油擦過似的。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好看,但如果你堅持要看……跟我來吧。

    ” 我們往樓上走。

    施羅斯肥胖的身軀占據了整個樓梯,他每走一步,梯級就彎一下。

    他自己也氣喘籲籲。

    上到樓梯平台,他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交給我。

     “你自己想幹啥就幹啥吧,布羅岱克。

    ” 我試了三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我沒法控制我顫抖的手。

    施羅斯在我身後保持一定的距離,設法緩過氣來。

    鎖孔裡終于咔啦響了一下。

    我打開房門。

    我感覺我的心似乎變成了一隻被追捕的小鳥的心。

    我害怕重見這個房間,就像害怕遇見某個死人一樣,但我所看見的一切讓我那麼吃驚,我的憂慮立即煙消雲散了。

     房間裡空空如也。

    既沒有了家具、物件,也沒有了衣服、箱子,僅僅剩下一個固定在牆上的大櫥櫃。

    我打開櫥櫃的兩扇門。

    裡面也空無一物。

    什麼都沒有了。

    仿佛“另外那個人”壓根兒就沒有住過這裡。

    仿佛他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他那些行李都到哪裡去了?” “你說啥呢,布羅岱克?” “别把我當傻瓜,施羅斯。

    ” 房間裡散發着濕木頭和肥皂的氣味。

    地上已經用許多水擦洗過。

    在原來放床的地方,可以看到落葉松地闆上有一大塊顔色很深的痕迹。

     “是你把地闆洗刷幹淨的?” “這事總得有人幹吧……” “那麼,這個痕迹是怎麼回事?” “你認為是怎麼回事,布羅岱克?” 我朝施羅斯轉過身來。

     “你認為……”他重複說,一副厭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