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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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的故事,發現的許多狐狸屍體以及它們平靜的模樣。

    他絞盡腦汁搜索記憶,卻沒有找到先例,但他答應再為我鑽鑽故紙堆,如果在書本裡或者我們地區以外的地方或者别的時代發現相同的情況,他一定通知我。

    随後,我們的話題轉到闊步走近我們的冬天,大雪一天天朝我們小鎮襲來,目前已下到山腰和背斜谷,很快就要光臨我們的住宅。

     “發生過的事”那天夜裡,利馬特與所有老人一樣沒有去施羅斯客棧。

    不過我在想,他是否對事件的始末略知一二。

    我甚至考慮他是否對“另外那個人”曾逗留我們小鎮也略微知情,或者聽人說起過。

    我倒非常願意與他談及此事,跟他敞開心扉,竹筒倒豆子。

     “你還能想起你的老教師,布羅岱克,這讓我感動,我真高興。

    你還記得你剛到班裡的情景嗎?我可記得很清楚,我。

    你當時瘦得像條瘦狗,眼睛又格外的大,很不相稱。

    你說的是亂七八糟的語言,隻有你自己和費多琳能懂,不過,你學得很快,布羅岱克,非常快,無論是我們的語言還是别的。

    ” 默格麗特給我們一人端來一杯熱酒,熱酒散發着胡椒、橙子、幹丁香花苞和八角茴香味。

    她給壁爐加進兩塊木柴,等木柴在黑暗中吐出金色火苗,她便消失了。

     “你跟别的人不一樣,布羅岱克,”老教師又說,“我說這話不是因為你不是我們家鄉人,不是因為你來自遠方。

    你與衆不同,是因為你看得總比鼻子底下的事情遠……你總想看清楚當前還不存在的事情。

    ” 他停止說話,慢慢吃着一隻栗子,喝一口酒,把栗子殼扔進火爐。

     “我又想到了你說的那些狐狸。

    狐狸是一種奇怪的動物,這你知道。

    大家都說狐狸狡猾,其實,它們遠不隻是狡猾。

    人類憎惡它們,顯然是因為它們太像人類。

    狐狸狩獵是為了養活自己,但它們也能隻為快活而殺戮。

    ” 利馬特停歇片刻,然後沉思着繼續說道:“前段時間,在戰争裡死了那麼多人,你,唉,你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誰知道呢,也許狐狸們這麼幹隻是在模仿人類?” 我不敢對我的老教師說,我不能把這類事情寫進我的記錄和概述裡。

    行政當局那些讀我的報告的人—假如還有人讀我的報告—根本不可能理解,他們也許會認為我變成了瘋子,也可能因此而徹底擺脫我,要是那樣,我平時還能拿到的那幾個子兒—雖然非常不準時,卻是養活我們全家的錢—恐怕會幹脆停止發放給我。

     我還跟他在一起待了一會兒。

    我們再沒有談論狐狸,談的是樵夫們剛在伯森塔爾山背後砍倒的一棵山毛榉,砍倒它是因為它生病了,據他們說,這棵大樹應該有四百歲了。

    利馬特提醒我說,在别的遙遠的大陸,那裡的氣候與我們不同,長着一些壽命可以長達兩千年的樹木。

    這一點,他曾在我童年時跟我談到過。

    于是,我想到,上帝,如果他還存在,真算得上是一位古怪的人物,他甯願讓一些樹木安安穩穩活上許多世紀,卻讓人的生命如此短暫如此艱辛。

     恩斯特—彼得·利馬特給了我兩挂喇叭蘑菇後把我送到他的住宅門外,他問我費多琳情況如何,然後,神情變得更加凝重更加溫和,問起了艾梅莉亞和波樸切特的近況。

     外面的細雨還沒有停下來,但已經混雜着一片片融化着的雪花。

    在大街中央流出一條小溪,溪水使路上的砂岩鋪塊閃閃發光。

    寒冷的空氣讓炊煙、青苔和樹下的灌木馨香撲鼻。

    我把幹蘑菇塞進我的外衣裡,随即回家。

     關于狐狸之死,我向皮茨大媽提了同樣的問題。

    皮茨大媽的記性可沒有老教師的記性好,而且她在野味和害蟲方面顯然沒有他那麼專業,然而,她曾趕着她的衆多牲畜走過周邊所有的大小道路和山頂牧場,所以我對她有可能啟發我抱着一線希望。

    我将衆說紛纭的材料加以印證後,得出的數目是所發現的死狐狸一共二十四隻,細想起來,這個數字應該說相當可觀。

    可惜呀,皮茨大媽在記憶裡根本沒有聽說過這種現象,這一下我明白了,她壓根兒就沒有把狐狸之死放在眼裡。

     “讓那些狐狸死光我才高興呢!去年,它們把我的三隻母雞和母雞的雞崽叼了個空。

    而且它們并沒有吃掉那些家禽,隻把雞子們咬碎就溜了。

    你那些狐狸,都是些‘龜兒子’,它們的價錢連宰它們的刀都買不了。

    ” 為跟我說話,她中斷了先前與弗裡達·尼格爾的閑聊,弗裡達·尼格爾是一個長着喜鵲樣眼睛的駝背女人,身上總有股牲畜棚的味道,皮茨大媽喜歡與她仔細盤點我們小鎮和附近的小村莊所有的孤男寡女,以考慮他們再婚的可能性。

    她們将那些人的名字寫在一個個小紙闆上,像玩牌時洗牌一樣,将兩個兩個的紙闆疊在一起,推算着可能的婚嫁以及兩人命運的組合,這樣的操作可以長達幾個鐘頭。

    與此同時,她倆還用小酒杯喝着黑莓飲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倆全身也暖和起來。

    我明白,我這是在打擾她們。

     我得出結論,也許唯一能對我稍加啟發的,是馬庫斯·施特恩。

    他單身居住在森林深處,離我們家有步行一個鐘頭的路程。

    我迎面遇到奧施威爾那天清晨就是去拜訪這位施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