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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規則的語法形式,即無人稱,與est這玩意兒連在一起使用。

    等一等。

    整個句子都與時間有關。

    就這樣。

    Quelleheureest-il?Quelleheureest-il?這個小小的句子,要是你知道它多折磨我!或者說不是這樣,是我自己受它的折磨。

    我被自我意識的重負壓扁了。

    我被壓死了,這是事實,米雪爾。

    這害死了我。

    可萬幸的是,人們并不是按照邏輯生活。

    生活不是邏輯,它也許就像某種意識的無規律現象。

    一種細胞疾病。

    說到底,這無關緊要,不成其為什麼理由。

    首先,必須說話,必須生活?米雪爾,不過,也可以隻談絕對有益的東西,嗯?其他東西嘛,最好還是留在自己肚子裡,等着把它們全忘掉,等到隻為自己的肉體而生活的那一天,很少去動雙腿,蜷縮在一個角落,多多少少有點駝背,也或多或少受到人類的瘋狂欲望的支配。

    ” 米雪爾還是一聲不吭,并不是因為氣惱,而是聚精會神,體驗着這兒的不舒坦,幾個小時以來,這隐隐約約似曾有過的動作,這相互之間毫無關聯的言語,還有這屋裡屋外或稀奇古怪、或細微難辨的各種聲響,構成了這種不舒坦的感覺;她也許發現了,誰知道呢?發現耳朵深處有一種擴大器,應該不斷調整音量,嚴禁超過某一強度,不然就會自食其果,從今以後再也聽不明白。

     “現在幾點了?”米雪爾打了個呵欠,問道。

     “我剛才跟你說了那麼多,你還纏着問?”亞當說。

     “是的,現在幾點了?” “現在的時間是,夜色明亮,動蕩的大地周圍,星光閃閃……” “不,聽着,正經點兒,亞當……我打賭現在肯定五點多了。

    ” 亞當看了看自己的表。

    “你輸了,”他說,“五點差十分。

    ” 米雪爾爬了起來,跳下球台,在昏暗的屋子裡走着。

    她透過百葉窗隙縫看了看。

     “外面還有太陽,”她說道。

    接着,仿佛她猛然意識到襯衣後背汗淋淋似的。

     “今天可真熱啊。

    ” “現在正是盛夏季節,”亞當說。

     她扣上緊身上衣的紐扣(實際上是一件男式緊身襯衫),當她用手扣扣時,她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窗葉細縫,目不轉睛地看着窗外可見的那一小片風景;她渾身上下一團漆黑,唯在眉睫處有一道白色的光線,将她一分為二。

    他們的身軀仿佛被人控制,被放置在一條深深的車轍中,以緻看什麼東西都不完全。

    她的視野隻限于窗縫的大小,約一點五厘米寬三十一厘米長,而他呢?還躺在球台上,隻隐隐約約地看見她正往外張望。

     “我渴了。

    ”米雪爾說,“你是不是還剩一瓶啤酒?” “沒了,可花園裡有個水龍頭,在房子的另一側……就剩這一個沒被自來水公司關掉了……” “你這兒為什麼總是什麼喝的也沒有?我想,經常去買瓶石榴汁或别的東西,這又不難。

    ” “是因為我沒錢,小丫頭,”亞當回答說,他還是一動不動,“你可能是想咱們一塊到城裡去喝一杯,對吧?”米雪爾轉過身。

    她用目光掃了屋子一遍,黑影反照在她的眸子裡,茫然的眸底閃爍着一個個黑點。

     “咱們還是去海灘吧。

    ”她提議說。

     他們達成了一緻意見,沿着海角到懸崖礁岩間去走走。

    确實,海灘盡頭,有一條小道,像是走私犯開辟的小道。

    他倆肩并肩在小道上走着,沒有多說話。

    迎面碰到了一夥夥垂釣歸來的人,他們肩扛漁竿,像是剛下班。

    他倆乖乖地順路走去,沿着海邊,上下高度正适中,離海水不太近,離山丘也不太遠。

    地面上很有規律地長着一叢叢蘆荟,給眼睛和大腦提供了休息的機會。

    海面上也以同樣方式裝點一新,那尖尖的脊峰,在模仿着波浪運動,幾乎呈幾何圖形。

    一切都有意識地呈現出新氣象,宛若一匹雞爪狀花紋布,又好似根據金龜子或蝸牛的娛樂标準建成的一座偌大的小花園。

     山丘的這一帶,有十幾座房屋;地下埋有排水道,地面微微隆起,隐約可辨,像樹根一般貼着地面蜿蜒伸展開去。

    幾米外,小道伸向一座水泥碉堡下方;旁邊一架陡梯直下一口坑底,裡頭冒出一股暖烘烘的糞便味。

    亞當和米雪爾繞過了那座水泥建築,不知是一座碉堡。

    他想得比較簡單,以為是座現代别墅,納悶這主人怎能忍受在這臭氣熏天的環境中生活。

     待他們走到海角盡端,太陽已經徹底消失了。

    這兒,再也沒有一絲路的痕迹;隻得從一塊岩礁跳到另一塊岩礁,岩礁與海面幾乎呈水平線,天空一半懸挂在頭頂,另一半隐藏在突出的山巒後。

    米雪爾一下跳得太高,扭了腳脖子,他們倆坐到一塊平坦的岩礁上,休息了一會兒。

    兩人都抽着煙:他抽兩支,而她隻抽一支。

     離海岸約百米處,一條大魚正往前遊去,圓滾滾的黑色魚身半浮在水面。

    亞當說是條鲨魚,可他們無法斷定,因為夜幕降臨,他們看不清那條魚有沒有鳍。

     大魚在海灣轉悠了半個鐘頭,愈遊圈子愈大。

    它完成的這幅螺旋形圖案并非盡善盡美,更确切地說,這是一幅瘋狂圖,是對某種瘋狂的真實描繪,那條灰不溜秋的大魚迷失了方向,用鼻子不斷撞擊冷熱氣流。

    饑餓、死亡或衰老也許折磨着它的肚子,于是它四處遊蕩,時而受欲望驅使,像一條飛船,時而力衰氣短,像一攤流沙,陰間的永恒已經隐約可見,向它靠近。

     米雪爾和亞當起身時,那條魚最後又出現了一次,它那枚危險的炮彈在浪間滑動,接着,它向外海遊去,漸漸消失了。

    米雪爾聲音低微,緊緊地靠着亞當: “我冷……我冷……我很冷……”她說道。

     亞當并不拒絕接觸年輕姑娘的軀體,甚至可以說是他主動握住她的手,那隻細皮嫩肉、溫和柔軟的手,他一邊走,一邊重複問道: “你冷?你冷?” 米雪爾回答道: “是的……” 不一會兒,岩礁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洞。

    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