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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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的内裡真的是個女人,至少有一部分是女人。

    ” “這我知道。

    ”格蕾塔說。

     “不,我覺得你沒明白。

    ”他從女仆拿來的托盤上拿了一塊星星形狀的甜餅幹。

    “不是你以為的意思。

    這事很奇特。

    ”他雙眼放光,很是激動。

    格蕾塔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有野心的醫生,特别希望有什麼病症或者手術方法能以他命名。

     “在他腹腔裡,”波爾克繼續,“在腸子之間,我找到了一樣東西。

    ”波爾克醫生雙手交握在一起,把指上的關節捏得咔咔響。

    “我找到了一對卵巢。

    當然,發育得不完全。

    當然,很小。

    但真的有。

    ” 就在那時那刻,格蕾塔決定要畫波爾克教授。

    他肩膀的線條方正刻闆;長長的手臂總是垂在身側;漿洗過的衣領襯着長長的脖子;眼睛周圍的皮膚有皺紋了,但看上去很溫柔。

    她靠在椅子上。

    隔壁房間有個歌劇演員正在歌唱。

    格蕾塔聽得出那是《齊格弗裡德》中大地女愛艾爾達的唱詞。

    演員的歌唱在空中飄動,如同獵鷹展翅。

    這聲音有點像安娜,但肯定不是她。

    因為她正在哥本哈根,時隔多年再度在皇家歌劇院開唱。

    格蕾塔心想,等莉莉好些了,她會帶她去聽歌劇,她想象着在歌劇院的一片漆黑中,她倆雙手緊握,看着齊格弗裡德穿越烈火熊熊的山巅,去喚醒心愛的布倫希爾德。

     “那這對她意味着什麼?”格蕾塔終于開口問道,“她的卵巢真的有作用?” “這意味着我更确定一切都能奏效,我們做得對。

    ” “你覺得這就是流血的原因了?” “很有可能,”他的聲音提高了,“這幾乎可以解釋一切。

    ” 不,格蕾塔心想。

    她知道,僅憑這對卵巢,不能解釋一切。

     “我想試一個移植手術,”波爾克教授繼續說,“從健康的卵巢上移植。

    睾丸移植術已經做過了,但女性器官還沒有過。

    但是已經有一些成果了。

    ” “我想從一對健康卵巢上取一些組織,鋪在莉莉的卵巢上,”他說,“但這需要時間。

    需要找到合适的卵巢。

    ” “需要多久?”格蕾塔頓了頓,又問,“你确定你能做?” “不會太久。

    我已經物色好一個女孩了。

    ” “就在診所嗎?” “有個柏林來的女孩。

    她剛來的時候我們以為她懷孕了。

    後來發現是她腹部長了個腫瘤。

    ”波爾克站起來準備離開,“當然,她還不知道。

    現在才告訴她有什麼意義呢?但她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合适人選。

    估計隻要一個月左右了。

    ”他和格蕾塔握了手。

    等他走了以後,格蕾塔打開她的雙層顔料盒,鋪開油布,把需要的顔料瓶都拿出來。

    接着,歌劇演員的聲音又從牆那邊傳過來,音調逐漸升高,唱腔緩慢、陰郁、孤獨。

     幾個星期以後,格蕾塔和莉莉坐在診所的花園裡。

    桦樹和柳樹上都有嫩綠奪目的新芽。

    灌木叢仍然參差不齊,但磚石鋪的小路上已經冒出了好多蒲公英。

    兩個園丁正在挖洞,準備種一排櫻桃樹,小樹苗的根部還包着麻袋。

    矮矮的醋栗開始長葉了。

     草坪上圍着一群懷孕的女孩,她們坐在一條花格毯子上,周圍是一片草叢。

    她們都穿着白色的病服,肩膀那兒松松垮垮的,風吹來就輕輕顫抖。

    診所屋檐上的鐘響了,正午。

     一片陰雲飄來,草坪幾乎完全暗了下來。

    剛種好的櫻桃樹苗被吹得彎了腰,一個身影出現在診所的玻璃門那兒。

    格蕾塔看不出來到底是誰。

    他穿着一件白大褂,衣角翻卷起來,就像易北河遊輪上挂的三角旗。

     “看,”莉莉說,“是教授。

    ” 他朝她們的方向走來,雲飄走了。

    波爾克教授的臉亮了起來,陽光反射在他的眼鏡上。

    他來到她們身邊,單膝跪地說:“就是明天了。

    ” “什麼?”莉莉問。

     “你的第二次手術。

    ” “但為什麼這麼突然?”莉莉問。

     “因為移植的組織準備好了。

    我們應該明天就做手術。

    ”格蕾塔跟莉莉講過這個手術,說過波爾克教授會在她肚子裡鋪上卵巢的組織。

     “我希望一切按計劃進行。

    ”教授說。

    陽光下他臉上的皮膚顯得很薄,血管清晰可見,呈現着海洋的顔色。

    格蕾塔真希望漢斯陪她來德累斯頓,這樣她也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她希望能聽到他的意見,希望看到他把手罩在嘴上,對眼前的情況深思熟慮。

    格蕾塔突然覺得筋疲力盡。

     “要是沒有按計劃進行呢?”她問道。

     “那我們就等。

    我希望是年輕女孩身上的組織。

    ” “這一切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莉莉說。

    她沒有看格蕾塔,也沒有看波爾克,而是出神地望着那一圈女孩,她們正惬意地互相倚靠着。

     波爾克教授走了一會兒,莉莉搖了搖頭。

    “我還是不能相信,”她仍然看着那群女孩子,“他在行動,格蕾塔。

    就像你說的那樣。

    他在把我變成一個女孩子。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鼻尖紅紅的,聲音很輕,近乎耳語,“我覺得他就是那種可以創造奇迹的男人。

    ” 一陣微風吹起格蕾塔的頭發,輕輕掃過肩膀。

    她看着波爾克教授實驗室緊閉的百葉窗。

    實驗室和診所的其他部分由粉刷的牆壁和安了玻璃的走廊連接着。

    這種高深的手術她自然無法理解,但可以想象那個周圍有一排排觀摩台的大手術室,那架摸起來冷冰冰的鋼鐵輪床,還有一個架子上,放着各種盛着福爾馬林的罐子。

    突然,一扇百葉窗被拉起來了,格蕾塔瞥到一個在實驗室裡工作的身影,埋着頭,專注于眼前的一切。

    接着又來了一個人,也是模糊的黑影,把百葉窗又拉上了。

    粉刷過的外牆在陽光下有點發黃,看上去仍然毫無生氣。

     “那麼,”她說,“就是明天了。

    ”說着把莉莉的頭攬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