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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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仿佛對她十分癡迷,任憑她不停說話,他隻點頭如搗蒜,表示同意,緊接着給了她長長的一吻,暫停了兩人的談話。

     “海琳娜在那兒。

    ”格蕾塔說。

    海琳娜·艾爾貝克就站在大廳的那頭。

    她那頭黑色的短發看上去十分尖銳,格蕾塔解釋說,現在巴黎很流行這樣的發型。

     “你去跟她聊吧。

    ”莉莉說。

     “把你留在這兒?” “我還不太想跟誰說話。

    ” 格蕾塔穿過起舞的人們,頭發垂在背上。

    她和海琳娜互相親吻。

    後者好像有點慌忙地想跟她說什麼。

    海琳娜在皇家格陵蘭貿易公司主要負責繪畫作品、留聲機、鑲金邊的晚宴盤子和其他一些奢侈品,每個夏天的星期二,載滿這些東西的貨輪就會從哥本哈根起航。

    兩年來一直都是海琳娜負責安排埃納爾的畫裝箱并送往格陵蘭,在那兒由拍賣行進行拍賣。

    跨越北大西洋賺回來的錢會比較慢一些,但錢一旦到手,埃納爾就會裝在一個皮質文件夾裡,驕傲地送到格蕾塔面前。

     舞池裡大家互換了舞伴,格蕾塔和海琳娜也不見了人影。

    莉莉坐在一張雕着人魚的紅木凳子上。

    這裡很暖和,她脫了披肩。

    正在折披肩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來到凳子前,問道:“我可以請您跳支舞嗎?”男人個子高高的,黃棕色的頭發打着厚厚的小卷一直垂過了下巴。

    莉莉用眼角的餘光看着他看了看懷表,一雙腿交叉又分開。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模糊的微笑。

    兩隻耳朵都粉粉的,不知道是因為太熱,還是太緊張。

     莉莉從手包裡拿出那本祖母給埃納爾的青灰色小筆記本,開始寫一些關于這個男人的文字,隻有自己才看得懂。

    他看上去有點像埃納爾父親年輕的時候,她寫道。

    那時候他的父親還很健康,還能去水藓地裡勞作。

    所以我才會這麼盯着他。

    莉莉繼續在小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不然我的目光為何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為什麼我就是看不夠他那長長的腳面和雙頰上淡淡的堅硬的胡須?還有那鷹一樣的鼻子、飽滿的嘴唇和一頭茂密的鬈發。

     男人斜過身子問:“您是記者嗎?” 莉莉擡起頭來。

     “那是女詩人了?” “都不是。

    ” “那您在寫什麼?” “哦,這個嗎?”她很驚訝,原來他在跟她說話,“什麼都不是。

    ”即使她就坐在這個男人身邊,還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注意到了她。

    她覺得在場沒人能看到她。

    她自己的感覺都不太真實。

     “您是藝術家嗎?”男人問道。

     但莉莉抓起披肩和手包,說:“抱歉。

    ” 她受了驚吓,沒法繼續待在那兒和他聊天了。

    但現在她渾身更熱了,内心突然湧起一股沖動,想把身上的衣服脫個精光然後一直遊到大海裡去。

    她從一扇門離開大廳,跑到後院去了。

     戶外的微風輕輕吹着,一棵古老的橡樹遮蔽着小小的院子,仿佛是要防着誰爬到市政廳的尖頂上去偷看。

    玫瑰暗香浮動,新翻過的泥土也散發着芬芳。

    草坪上閃着微微的銀光,就是那種飛魚翅膀一樣的顔色。

    莉莉走了幾步,發現一對之前見過的男女。

    就是那個穿吊帶裙的女人和對她無比崇拜的男人,兩人躲在橡木樹叢後面接吻。

    男人托着女人的大腿。

    她的裙角已經推到了腰上。

    吊襪帶的鈎子在夜色中閃亮。

     莉莉驚呆了,趕緊轉過身,急匆匆地往回走,和之前在長凳上說話的男人碰了個正着。

     “你知道這棵老橡樹的故事嗎?”他說。

     “不知道。

    ” “他們說,如果吃了樹上的橡果,你就能許個願,做一天你想做的人。

    随便什麼人。

    ” “他們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是真的。

    ”他牽起她的手,帶她來到一張長凳前。

     他是亨裡克·森達爾,是個畫家。

    最近他展出了一系列描繪北海的魚的畫:都是方形的畫布,上面畫着鲽魚、比目魚和大鲮鲆,這些魚都有些神出鬼沒,如同難以捉摸、面孔尖刻的女巫。

    格蕾塔看過這些畫。

    那天她回到公寓,馬上就扔下包和鑰匙,雙目圓睜。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畫,”她告訴埃納爾,“你應該親眼去看看。

    誰能想到會愛上一條魚的面孔呢?” “你和誰一起來的嗎?”亨裡克問道。

     “我表哥的妻子。

    ” “是誰啊?” 莉莉告訴了他。

     “埃納爾·韋格納?”亨裡克說,“哦。

    ” “你認識他?”莉莉問道。

     “不認識。

    但他是個很好的畫家。

    很多人都低估了他,”他頓了頓,“我想你也聽到過,現在有很多人說他的畫過時了。

    ” 埃納爾頭一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