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德宗李适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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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哭得稀裡嘩啦,一副肝腸寸斷、悲痛欲絕的樣子,讓大夥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一天,常衮照例在靈堂上哭得死去活來,甚至做暈厥倒地之狀,随從慌忙跑上去攙扶。

    堂上的百官一看,不免都有些反胃。

    時任中書舍人的崔祐甫終于忍不住了,指着常衮對衆人說:“臣哭君前,卻要人攙扶,天下可有此等禮儀?” 堂堂首席宰相竟然被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當衆揶揄,常衮的惱怒是可想而知的。

    但他還是顧及了自己的宰相之尊,強忍着沒有發作。

     同日,新君李适召集群臣開會,讨論各級官員服喪期限的問題,常衮抓住這個表現機會,一再強調:“先帝遺诏雖說‘天下吏人,三日釋服’,但意思是指低級官吏,不是指朝廷百官。

    古時候每遇國喪,公卿大夫都要跟天子遵循相同的禮制,如今皇上須服喪二十七日,朝中群臣也當如此。

    ” 百官聞言,心裡都在問候常衮的祖宗,可表面上還是保持沉默,不想得罪這個首席宰相。

    唯獨崔祐甫再次無視常衮的權威,冷笑着說:“先帝遺诏,并無朝臣和庶人之别。

    朝野中外,莫非天下,凡是替朝廷做事的,哪一個不是‘吏人’?所以百官皆應遵從遺诏,一律服喪三日。

    ” 常衮開始咬文嚼字:“按照古人的釋義,‘吏’即‘胥吏’的簡稱,專指官員自行任命的僚屬,豈能與公卿百官相提并論?” 崔祐甫寸步不讓:“《左傳》中有一句話,叫‘委之三吏’,其中三吏即指三公。

    難道史書上常說的‘循吏’‘良吏’,也是指‘胥吏’不成?” 常衮發現自己掉書袋比不過崔祐甫,趕緊轉移方向:“禮法不外乎人情。

    當今公卿大臣,皆世受皇恩,若與尋常百姓同遵庶民黔首之禮,于心何忍,于理何安!” 崔祐甫再次發出冷笑:“常大人堅持這麼說,将置先帝遺诏于何地?倘若天子旨意猶能随便改動,天下還有什麼不能改的?” 常衮勃然作色,怒斥崔祐甫沒有人臣之禮。

    崔祐甫毫不示弱,指責常衮肆意曲解遺诏。

    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頓時吵得不可開交。

     新君李适冷冷地看着這一幕,心裡大為不悅,随即宣布會議解散。

     常衮和崔祐甫如此撕破臉面、當衆死磕,難道僅僅是單純的禮法之争嗎? 如果你這麼看,那就把政治看得太簡單了。

     在中國古代的官場上,幾乎每個朝代都會爆發程度不同的禮法之争,但明眼人都知道,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權力之争。

    換句話說,所謂的祖宗禮法,往往隻是政客們用來争權奪利的工具罷了。

     常衮和崔祐甫之争,當然也不會例外。

     其實,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常、崔二人的矛盾由來已久。

     說到矛盾的起因,就不能不提唐朝宰相制度在安史之亂後的變遷。

     玄宗時期,宰相班子主要由中書省的最高長官中書令、門下省的最高長官侍中以及一些挂有“同中書門下三品”銜的六部大臣構成,而在初唐時期作為當然宰相的尚書左、右仆射,此時基本上已被摒出宰相之列。

    從安史之亂起,為了适應急劇變化的形勢,李唐朝廷開始把中書令、侍中這兩個職銜拿來加授給一些功臣元勳,使得這兩個宰相職位逐漸有了虛銜的性質。

    到了代宗大曆二年(公元767年),李唐朝廷進一步将中書令和侍中升格為正二品(原為正三品),從此這兩個職銜就徹底變成了虛銜。

     相應地,原中書、門下兩省的副職——中書侍郎和門下侍郎,也由正四品升格為正三品,成為兩省的最高長官。

    此後,唐朝的宰相通常就由中書侍郎和門下侍郎分别加“同平章事”銜來擔任,其他的低階官員(四品或五品)隻要加“同平章事”銜,也可不問資曆,直接拔擢進入宰相班子。

     很顯然,這樣的變革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當時政治環境的需要。

    戰争和叛亂此起彼伏,朝廷權威受到很大削弱,中樞政治的運作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按部就班了,因此必須形成一套靈活簡便的新的宰相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