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特别專欄品讀《森見登美彥日記》

關燈
《李爾王》。

     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二) 我始終覺得莎士比亞的《李爾王》是傑作。

    别看我大言不慚的,其實我根本不熟悉莎士比亞。

    全因母親曾經專攻英國文學,讀過莎士比亞,而我也受她的影響,讀過《奧賽羅》《麥克白》《裘力斯·凱撒》《理查德三世》《仲夏夜之夢》,還看過四季劇團演的《威尼斯商人》。

    不過,大多數内容都忘了個一幹二淨,唯獨《李爾王》是特别的。

     李爾王被壞心眼的女兒們趕出門,在電閃雷鳴的荒野中徘徊,最終逐漸發狂的高潮場景非常出色。

    重讀《李爾王》還是對它的帥氣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想朗誦出來,但自己這軟綿綿的嗓音一點都沒氣勢。

    還是用眼掃過台詞,側耳傾聽腦中響起的聲音更好一點。

    李爾王的小女兒名叫考狄利娅,聽起來非常漂亮。

    而惹人厭的兩個姐姐分别叫高納裡爾和裡根,就很容易辨别了。

    “高納裡爾”從語感上聽起來就像個壞人嘛。

    或許就是因為叫這個名,性格才扭曲了。

     我的研究室裡有個姓Y的女孩,是過去在步槍部時的後輩。

    她有一個躍動的靈魂,又有點天真,總會唐突地說出意想不到的話。

    前幾天,她說要參加一個三得利的“策劃競賽”,必須湊齊四人才能參賽,所以我也不得不參加了。

    在Y小姐監督下,我們強忍着拍了丢人的照片(假裝在喝三得利産品),才總算得以釋放。

    順帶一提,前天三得利還發來了郵件,說:“雖然還未确定是否入選,但是為了篩選參賽者,希望做個面試。

    請兩名代表來東京面試。

    ”于是今天Y和H兩人就去了東京。

    S君與我隻期盼着“請一定要落選”。

     教授說在暑期的每星期二都要開展生化學教科書的輪流朗讀會,我們紛紛出謀劃策想讓教授把這事忘了,可惜努力化作泡影,今天舉行了第一回。

    然而大部分學生要不是去了東京就是回了老家,參加者包括教授在内隻有五名。

    好憂傷。

    然而對基礎都沒打好的我來說倒挺有益處。

    教授挺高興的。

     傍晚完成報告後,心情愉快。

     還以為真的已經出梅了,沒想到又下起雨來。

    話說回來,今年夏天為什麼這麼涼快呢?七月二十九日的住處涼爽宜人,簡直是異常情況。

    今年的農作物沒事吧(稍微裝出點農學系的樣子)? 對了,父親在周末好像又爬了稻荷山,又去禦劍神社抽了神簽。

    他還特地發郵件來告訴我結果。

     “祈願全家七人健康,幻想小說大獎大獲全勝(7/26)。

    ” “禦劍大神抽簽(十三号大吉)好極。

    ” “诏:大神附體,榮華無限。

    乃諸事如願之吉兆。

    當為世為人,盡己之所能。

    ” 七月三十日(星期三) 今天也是在研究室裡懶洋洋地寫報告。

    今天有選拔會,新潮社說會打電話來,也不知會幾點打來,讓人很難受。

    不過報告倒是順利完成了,和H一同去提交了。

    非常痛快。

     最近一個月裡,我已經想得很開了,但到了當天終究還是坐立難安。

    我沒頭沒腦地在農學系的樓裡來來回回又四處抽煙,在研究室裡把教科書推到一邊,一個勁兒地看《超能力魔美》。

    我徹底暴露出自己的器量之小,還好沒有人看到。

    到了下午發生了靈異現象,北部學生協會樓上傳來了念經一樣的聲音,我四處轉悠調查了一遍,結果沒查清是什麼情況。

     最後我等到晚上七點都沒來電話,擅自鬧起了别扭:“看來是落選了。

    他們聯系落選人的效率真低啊。

    明明說好了會聯系我的,太冷漠了吧。

    ”接着回到了住處。

    一邊嚼河童蝦條,一邊喝啤酒,還看了電影《乒乓》。

     喝到微醺的時候,十點左右,我才發現有一通電話留言。

    我心想着“哎呀”,聽了那段留言。

    是熟悉的編輯在說話:“我是新潮社的×××。

    呃……選拔會剛剛才結束。

    呃……恭喜你獲得了大獎。

    關于獎項呢……”他的聲音還在繼續播放,而我陷入了神經錯亂。

     “咦咦咦咦?”我脫口而出,又在屋子裡兜了一圈。

    由于四疊半房間中不方便活動,便莫名其妙地跑到隔壁房間,又跑回來。

    我實在不相信身處在現實,心想“在直接電話确認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又重新給編輯打了個電話。

    結果,确定得獎是真的。

    對方命令我八月一日去東京接受“讀賣新聞”社和“小說新潮”社的采訪,我滿口答應了。

    我已經明白了這是真的,但仍然不相信這是現實。

     接着我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咦?大獎?你得獎了?”母親話音剛落,妹妹就“哦”地歡呼起來,父親假裝冷靜地說:“你别得意忘形了。

    你的本分可是學好農學。

    ”但話裡還是帶着喜悅,像是在說:“你瞧!禦劍神社的神簽中了吧!” 而我在四疊半公寓中是孤身一人,總覺得毫無臨場感。

    太假了。

    一切都太假了。

     我給明石君打了電話,他惺忪地接了。

    一說得獎的事,他就驚呼一聲“真的假的!”,我回答說“真的”,然後兩人放聲大笑起來。

    接着我問:“你那些羞恥的過去就要公之于衆了,沒問題嗎?”他回答說:“無所謂。

    我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可恥的。

    ”我在步槍部的論壇上發帖之後,想到S君應該還留在研究室,就去了大學。

    騎自行車的路上,在和歌山的弟弟打來電話說:“哥哥,你可别得意忘形了啊!”我回答:“好。

    ”接着弟弟又說:“算了,今晚就讓你得意一下。

    ” 在燈火幾乎全滅的研究室一角,S君正在哐啷哐啷地彈着吉他(他總是在深夜練習吉他),由于他是唯一知曉我應征的人,我就把情況報告給他聽了。

    他“啊啊啊啊?”地驚了個後仰,讓我心滿意足。

     與S君聊了一會兒之後,我去今出川的天下一品吃了碗濃湯拉面,回了住處。

     七月三十一日(星期四) 由于要回老家,我在研究室請到了假。

    明天還得去東京,所以決定今天就玩一天。

    可是對不懂都市玩樂的我來說,也頂多是去四條河原町看場電影,再去大型書店瞎逛一會兒而已。

     半路上還順道去Renais[2]預約了明天的新幹線。

    新潮社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