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有頂天家族》第二部刊行推遲的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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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寫了一個狸貓的故事呢? 說句實話,我自己都覺得是個謎。

     距今十幾年前,當我還是個學生,住在京都北白川的宿舍時,那一天我大概是去了深夜營業的牛肉蓋飯館子。

    回去的路上,穿過昏暗的住宅區時,眼前蹿過一隻小獸,又鑽進了路邊的排水溝。

    “哦呀?”我滿心狐疑地窺探了一下,隻見一隻毛茸茸的小生靈睜開圓溜溜的雙眼,正仰望着我。

    “噢,原來狸貓是躲在這種地方的。

    ”我心想。

     這件事要說是《有頂天家族》誕生的契機倒也沒錯,可是細細想來,其實是件古怪的事。

    那天夜晚我見到狸貓時,也并沒有經曆什麼溫暖人心的交流。

    不同種族的我們并沒有像這樣客氣地寒暄:“你好啊,小狸貓。

    ”“你好啊,人類。

    ”我們不曾親近就蓦然道别了。

    這種毫無意義的契機是不可能催生出一部長篇小說的,否則我這輩子再長都不夠用了。

     然而,《有頂天家族》不僅僅誕生了,這回甚至連續集都生出來了。

     不過我要急忙在這裡添幾句話——即便《有頂天家族》的世界正在向第二部的方向膨脹起來,續集當然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寫出來的。

    一個無比雄偉的構想從天而降,之後隻需要寫就行了,哎呀哎呀,我的筆頭都趕不上靈感呀——這種神明附體式的、莫紮特式的創作方式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

    我從來未曾如此寫過小說。

    其他作品也一樣,都是磨磨蹭蹭寫出來的。

     回顧往日,《有頂天家族》第一部是在二〇〇七年秋天出版的。

     而第二部出版已經是二〇一五年的二月。

     在此期間,其實已經度過了七年的歲月。

    第一部出版時出生的孩子,如今都差不多該進小學,廣交好友了。

    這又不是什麼生涯巨著,我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呢?現在可不是把迷失創作方向說成“構思元年”然後沾沾自喜的時候啊。

    所以我隻能坦白了。

    我純粹隻是迷失了創作方向。

    假如真的有人等待續篇長達七年,我隻能向你們道歉:“實在是情非得已。

    ”全都是我的無能所緻。

     其實,創作《有頂天家族》續篇這件事,我從本刊Papyrus創刊并獲得連載專欄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想法。

    從書中世界不斷膨脹的狀态來看,一部作品很難完全收尾。

    況且,我與當時的責任編輯讨論過故事的走向,還提到過“幹脆寫成三部曲如何”。

    人類可真是不負責任到極點了,淨把工作丢給未來的自己。

    于是我輕率地允諾說:“好,三部曲也不錯嘛。

    ” 然而答應這三部曲絕非心裡有什麼底,隻是覺得“恰如其分”而已。

    從恰如其分的角度出發來說,雖然也有“五部曲”的提議,但既然從第一部到第二部就耗費了七年歲月,等我寫完五部曲的時候,恐怕已經是老頭了。

    說不定真會成為生涯巨著呢,我可不想這樣。

    我并不是說自己不願沉浸在“有頂天”的世界中,而是覺得沒有比“生涯巨著”這種豪言壯語更死闆的詞了。

    小毛球們的小說必須以柔軟可愛為宗旨。

    越是柔軟,越是被風一吹就不知滾向何方,就越是美妙。

    為了寫出柔軟的小說,作者也必須擁有柔軟的心。

    正是為了找回那顆柔軟的心,我才背叛了諸位讀者,花費了整整七年的歲月——不過,現在我寫什麼都是借口。

     既然這篇原稿已經沖進了令人戰栗的借口世界,就繼續往借口的另一邊而去吧。

     我曾經含混地認為“響應讀者的期待”是小說家的義務。

    而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

    從根本來說,“讀者”到底在哪裡呢?我在寫小說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出讀者的臉來嗎?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浮現在我腦海中的都是作品中登場的狸貓、天狗和人類,還有他們眼中的世界。

    想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