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考狄利娅的情趣娃娃

關燈
我初次閱讀莎士比亞的《李爾王》後,覺得寫得真好。

     李爾王愚蠢、任性又暴戾,同時又很無能,況且對自己的無能不自知。

    這家夥簡直就是我嘛。

    于是,我将李爾王比作自己最擅長描寫的陳腐大學生,妄圖寫一篇能重現《李爾王》風采的小說。

    我選擇這麼做也是因為可以省去構思故事的麻煩。

     國王徘徊過的那個電閃雷鳴的荒野化作四疊半大的宿舍,他的跟屁蟲小醜化作一個能說會道的男性生殖器“喬尼”,三位女兒就變成蠢貨學生主角所向往的少女們。

    如此一來,我就迅速斷定能将《李爾王》壓縮到京都出柳町方圓兩公裡(我的行動範圍)之内,并将其重現。

    雖然蠻不講理,卻有趣極了。

     高納裡爾和裡根[1]這兩個名字好似“哥斯拉”系列裡怪獸的女兒,就改編成無情背叛主角的女大學生好了。

    她們利用甜言蜜語裝出一副對主角有意思的樣子,而實際上,一、勸誘他加入新興宗教;二、向他推銷百試百靈的萬能廚房用具;三、妄圖奪取主角珍貴的貞操。

    她們使出種種暴行,将他踢入人生苦惱的深淵中。

    然而,還有個小女兒叫考狄利娅,這個一聽就命中注定是可人的小女兒該怎麼處理呢?在這個角色的位置鑲嵌一個“對主角一心一意的可愛大學學妹”,即便對每日與過激的浪漫撕打成一團的我來說也想得太美了,實在有點羞恥。

    于是我考慮了很久。

    我認為兩個姐姐可以滔滔不絕地講出甜言蜜語,而考狄利娅則應該沉默寡言。

    哪怕她一句話都不說也沒關系。

    一句廢話都不說,便不會打破男人任性的妄想,可以永恒地維持清純可憐的形象,同時令人産生宿命般的情欲。

    這樣至高的存在,恐怕隻有極盡現代科學之所能而打造出的“那個”才能實現了。

    于是我把考狄利娅寫成了一個情趣娃娃。

     我曾經調查了不少有關情趣娃娃的資料。

     當和朋友們一起暢談男人的欲望時,某種意義上處于話題極點的“情趣娃娃”是不可避免會觸及的。

    這時候,與其稱呼為情趣娃娃,叫它“抱枕妻”[2]更加合适。

    然而,在我們日本綿延不絕的成人玩具史上,抱枕妻這個東西,與其說是男人的向往,倒不如說是令人憂傷的産物。

    “萬不得已被流放到愛之荒野中的男人,施展苦肉計方敢悄悄購買,又讓哀愁愈深幾分、令人沉吟的道具”恐怕才是大多數人的見解。

    說白了,成人玩具本身就并非能夠滿懷憧憬高聲談論的東西,而“抱枕妻”乃具有等身或接近等身尺寸的“人偶”,更是脫離身為道具的本分。

    在“露骨的拟真傾向”與“現實”之間那個充斥着苦澀的深淵,何嘗不催人淚下、引人歡笑呢? 我們下定決心,絕不沉溺于此種自虐行為,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然而一切都止于一場命運般的邂逅! 從下定決心的我們眼前拂去偏見迷霧的,正是某著名制造公司生産的抱枕妻。

    不,已經不該叫“抱枕妻”了,她有了“情趣娃娃”這個新名字。

    她的價格貴得異乎尋常,而她也美得異乎尋常。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現代文明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這令我們興高采烈。

     正當我們還圍繞着這個話題三言兩語的時候,我突然得了個小說獎,輕而易舉地收到了一筆與身份不相稱的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