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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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戀愛日記》樋口一葉角川書店
雖說岸田劉生與永井荷風的日記都是名聲在外,但若想要享受更加變态的偷窺欲,還是樋口一葉的日記最好。日記中的一葉明明膽小怕事卻争強好勝,極難取悅又有潔癖,盲目冒進地死鑽牛角尖,總之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個危險的女人。從書中悄悄觀察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就仿佛躲在電線杆後面偷窺,讓人陷入一種某天能向這位古怪少女打聲招呼的錯覺。然而你向往的這個女孩,會在你眼皮底下隻身投入某個可疑男子的懷抱,就為了借點錢。實在太驚險了,讓人驚出一身冷汗,卻又令人怦然心動。
明治二十五年(1892年)二月四日,嘗到半井桃水[1]親手做的年糕小豆湯後,乘坐人力車在漫天飛雪之中穿行的一葉,心中滿是對桃水的思慕之情。她的亢奮之情無法抑制,甚至就此構思出了一篇小說。沉醉在戀愛中的一葉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這是日記最大的看點之一,從旁觀察的讀者好似親身體驗一樣感到了羞恥。可是一葉同時又體會到了無與倫比的幸福。“青春便是羞恥”,我這個偷窺狂想起這句話,在大雪紛飛的街角伫立許久,目送着人力車從眼前駛過。
·《山月記·李陵·他九篇》中島敦岩波文庫
故事的主角李徵因為過于孤高而拒絕現實,最終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而自取滅亡。李徵用滔滔不絕的獨白回顧自己虛度的青春,勾勒出一個無法徹底舍棄夢想、膽怯又倨傲的男子形象,書中滿是他的悲痛之情。隻因懼怕自身并非珠玉,便有意不去刻苦砥砺,又有幾分相信自己将為明珠,便無法與瓦礫碌碌為伍。在膽怯與驕傲間迷失方向而堕入狂亂的自尊心,最終讓李徵化作一頭兇虎,将他放逐出了人世間。
曾經有一個舉動詭異,在宿舍住了整整六年的畢業困難戶。他每每于醜時三刻獨自在房中咆哮,吓得我等肝脾透涼。後來他終于被強行遣送回老家,宿舍也重歸平靜。表面上是這樣,而我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隻有當開始正視橫躺在四疊半[2]房間裡無所事事的過去與迷茫的将來時,才發現這回輪到我自己想不顧一切地大聲咆哮了。也許每個人都有那樣一個時期,會像赫爾曼·黑塞一樣大言不慚地喊出“要麼成為詩人,要麼什麼都不是”。但當錯過了訣别的時機,誤入死胡同的時候,人也會屢屢化作在四疊半房間中獨自咆哮的兇虎。
(《野性時代》2005年12月号)
[1]半井桃水,日本小說家、詩人,曾是樋口一葉的導師和戀人。——譯者注。
[2]四疊半是和式房間的最簡單配置,即四張半席子,面積約為6.5m2。由于榻榻米席子的長寬比為2:1,四疊半恰好能組成正方形。在森見的小說中,四疊半是非常重要的意象,指窮學生租借的簡陋房間。——譯者注。
雖說岸田劉生與永井荷風的日記都是名聲在外,但若想要享受更加變态的偷窺欲,還是樋口一葉的日記最好。日記中的一葉明明膽小怕事卻争強好勝,極難取悅又有潔癖,盲目冒進地死鑽牛角尖,總之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個危險的女人。從書中悄悄觀察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就仿佛躲在電線杆後面偷窺,讓人陷入一種某天能向這位古怪少女打聲招呼的錯覺。然而你向往的這個女孩,會在你眼皮底下隻身投入某個可疑男子的懷抱,就為了借點錢。實在太驚險了,讓人驚出一身冷汗,卻又令人怦然心動。
明治二十五年(1892年)二月四日,嘗到半井桃水
·《山月記·李陵·他九篇》中島敦岩波文庫
故事的主角李徵因為過于孤高而拒絕現實,最終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而自取滅亡。李徵用滔滔不絕的獨白回顧自己虛度的青春,勾勒出一個無法徹底舍棄夢想、膽怯又倨傲的男子形象,書中滿是他的悲痛之情。隻因懼怕自身并非珠玉,便有意不去刻苦砥砺,又有幾分相信自己将為明珠,便無法與瓦礫碌碌為伍。在膽怯與驕傲間迷失方向而堕入狂亂的自尊心,最終讓李徵化作一頭兇虎,将他放逐出了人世間。
曾經有一個舉動詭異,在宿舍住了整整六年的畢業困難戶。他每每于醜時三刻獨自在房中咆哮,吓得我等肝脾透涼。後來他終于被強行遣送回老家,宿舍也重歸平靜。表面上是這樣,而我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隻有當開始正視橫躺在四疊半
(《野性時代》2005年12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