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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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現在回想此事,如果沙比能夠及時弄到他海岸警衛隊的證件,與我一起登上那條船遠航,那麼他也許會在戰争中幸存下來。

    此時已是一九四二年六月,我帶着一個小小的黑袋子,裡面裝了些破衣爛衫,還有一大堆經典文學作品,即便用小鉛印字體稱分量也有好幾盎司。

    在前往北極的途中,我曾在母親那棟屋子附近的白色籬笆邊散步,與蒂米·克蘭西(後來成為馬薩諸塞州埃塞克斯縣的地區檢察官)一起搭便車去波士頓。

    這真像梅爾維爾把衣物裝進他的小黑包,出發去新貝德福德[1]獵取鲸魚。

    如果沙比跟我一起上了船,這次航海之後,他也許會與“多爾切斯特”号簽約,開始它倒數第二次航程,他會從那兒跟我一起去利物浦等地。

    但是,正像我在我大多數同船船員的眼中看見死亡的花朵一樣,我也已經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死亡的花朵。

    幾個月後,他加入了軍隊。

    死亡之花,正如波德萊爾在歎息聲中的巴黎,在他傾斜的陽台上清楚地知道,死亡之花比比皆是,每個人每時每刻都會遇見。

     我們離開波士頓海港的時候,也有驅逐艦在遠處警戒;我們向北駛離那些水域,朝緬因州水域前進,随後駛向紐芬蘭[2],在那裡,我們陷入了漫天大霧之中,海水透過甲闆排水孔,從海上朝我們劈頭蓋臉澆來,天氣變得越來越冷。

    我們不是一個船隊,這隻是一九四二年,還沒有結盟,沒有與英國簽訂協議,隻有這艘“多爾切斯特”号輪船和它北上的姐妹船“查塔姆”号蒸汽船,還有一艘名叫“美國鋁業公司舵手”的貨船,周圍是輕型護衛艦、小型武裝快艇、驅逐艦和驅逐護衛艦,并由,天哪,你現在最好提醒我,海軍少将伯德[3]陳舊的木頭破冰船(北極星)引航。

    五百名平民建築工人、木匠、電工、推土機訓練師、苦力,他們都穿着阿拉斯加經濟繁榮城鎮生産的羊毛襯衫,盡管所有的生命都隻不過是一個顱骨和一個骨架,我們不斷給它們輸送食物和養料,以便我們能夠熱烈地燃燒(盡管不是那麼美麗地燃燒)。

    我們正駛往格陵蘭,在一處海域上是“生命脆弱的孩童”,七月十八日星期六,燃油運輸,舷外是波士頓商用煤炭碼頭,有些船員拿着插入刀鞘的刀和匕首四處走動,與其說是需要,還不如說是半浪漫的好奇;船尾甲闆,在船尾甲闆上閱讀滑稽連環畫,我們就寝的艏樓下面不到十英尺處的後甲闆儲藏室裡存放着火藥和彈藥,前面是浪花飛濺的浩瀚大海和雲彩…… 讓我們像海員一樣吧。

    睡在彈藥庫上有獎勵,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布萊船長?大西洋、墨西哥和西印度群島航線的人們,擁有這艘船,啊,波光粼粼像酒一樣深色的大海。

    錨系好之後,我們在波士頓港那兩座燈塔之間起航了,隻有“查塔姆”号跟着我們,一小時後,我們發現一艘驅逐艦在我們的左舷,一艘輕型巡航艦(對,沒錯)在我們的右舷。

    一架飛機。

    平靜的海面。

    七月。

    早晨,生機勃勃的大海。

    靠近緬因州的海岸。

    早晨漫天迷霧,下午霧氣朦胧。

    航海日志。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潛望鏡。

    美妙的夜晚是和大炮附近的陸軍(抱歉,不是海軍)火炮組人員一起度過的,留聲機播放着大家喜歡的唱片,軍隊的夥計們似乎比那些冷酷無情又憤世嫉俗的碼頭鼠輩真誠得多。

    下面是我個人航海日志裡的一些筆記:“有時會遇見一些可以接受的人,像新來的廚師下手唐·加利,他是個明白事理頗為友善的夥計。

    他在蘇格蘭有個妻子,參加商務海運實際上是為了回蘇格蘭。

    我遇見了乘客或是建築工人中的一位朋友,名叫阿諾德·格申,是個來自布魯克林的青年,熱情誠摯。

    還有一位在肉店工作的家夥。

    除此之外,我認識的人至此為止都一事無成、幾乎愚蠢。

    我盡可能真誠,可那些船員,我想,喜歡苦澀的咒罵和淫穢下流的愚蠢話。

    那好吧,至少被人誤解就像是當電影裡的主人公。

    ”(你能想象一個廚師下手的日志裡會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嗎?)“七月二十六日星期天:多麼美麗的一天!晴空萬裡,微風拂面,波浪滔天的大海看上去就像一幅海上油畫……藍色海水長長斑駁的波濤,伴随着我們輪船的尾流,像一條閃閃發光的綠色大路……新斯科舍半島[4]就在左舷。

    此刻,我們已經穿越卡伯特[5]海峽。

    ”(誰是卡伯特?法國布列塔尼島人?)(應讀成Ca-boh。

    )“我們繼續朝北行駛,前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