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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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球後,像前衛那樣用任何你想使用的方法逃離。

    如果我用手碰到你,你就出局,這是打個比喻,你他媽的當然知道我會觸摸到你,因為我曾經是東部地區最快的守衛球員之一。

    ” “呸,你是嗎?”我心裡想,嘴上卻說,“好吧,投球吧。

    ”他站在球場中間,面對着我,直接将球擲給我,我拔腳就跑,一會兒就無影無蹤,他不得不扭頭眼看着我從他的左側跑過,這可不是“哈佛的謊言”。

     “好吧,”他不情願地承認,“你并不比我跑得快,可是,天曉得你從哪裡得到那種突然起跑的爆發力?徑賽運動?” “是的。

    ”後來在波士頓學院的淋浴房裡,我正在擦幹身子的時候,聽見費伊和麥克在教練的淋浴房裡議論我,我聽見麥克對費伊說: “弗蘭[19],這是我所見到的最好的前衛。

    你得把他弄到BC來!” 可是,我還是去了哥倫比亞,因為我想去發掘紐約,成為負責采訪大城市的大記者。

    但是陸·利貝爾有什麼權利說我不是個優秀的帶球進攻橄榄球運動員。

    老婆,聽聽這段趣事:前一年冬天,在霍勒斯·曼,弗朗西斯·費伊約我在時報廣場見面,帶我去看威廉姆·薩洛揚的戲劇《我的心在高原》;劇場休息時,我們去樓下廁所,我敢肯定我見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教練羅爾夫·菲尼,他從人群後面注視着我們。

    此外,他們随即派了喬·卡拉漢到紐約帶我外出遊覽,并進一步勸我去波士頓學院,最後聖母大學也來做我的工作;但是,我卻來到這裡,上了哥倫比亞,爸爸丢了工作,教練認為我毫無價值,他甚至真的不信我斷了腿。

     幾年後我就這件事在長島報紙《新聞日報》的體育版上發表了一首詩歌,抒情頗為貼切,因為這件事還牽涉到之後父親與陸的争吵,父親指責他沒有充分發揮我的作用;還有陸沒有兌現某種許諾,他曾答應幫助父親在紐約找一份排字員的工作,可毫無結果: 緻陸·利貝爾 我父親認為你對他說話不算數 說他不喜歡你 他覺得自己那麼寒碜,沒臉進你的 辦公室;他那麼衣衫褴褛 他梳理了頭發,與我一同進了 職業介紹所 讓我代表我倆 單獨跟那人談談,然後唉聲歎氣 我們悔恨着回家,回到洛厄爾;那裡 慈祥的母親照樣端出了餡餅。

     第一場球賽,在羅格斯, 我發瘋似的持球奔跑,克利夫不在那裡· 他不信他在《觀察家》上讀到的 “誰是那個傑克” 于是我參加了對聖本笃隊的比賽 不願意被他們那些孬種抓住 我接到開球,直奔那些家夥, 忽東忽西奮力突擊 朝着五碼線狂奔, 你在那裡,你還記得嗎 我們沒有首次持球觸地得分;我 接到了懸空球,卻折斷了我的腿 永遠别再說什麼,在雄獅餐廳 美餐一頓熱乳脂聖代和牛排。

     不過,我的斷腿上了石膏,在兩個完好的腋窩下拄着兩根拐杖,這倒成就了一件好事:每天晚上,我一瘸一拐去雄獅餐廳,哥倫比亞大學壁爐和紅木家具式的餐廳,大搖大擺地坐在爐火前的貴賓席上,看着男生和女生們跳舞,每個愉快的夜晚都點同樣珍稀的煎裡脊小牛排,将拐杖橫放在餐桌上,細細品味,吃完牛排,再點兩份熱乳脂聖代作為甜點,整個秋天過得美妙無比。

     我确實從來沒有抱怨過,從來沒有起訴或小題大做,我享受這份悠閑、牛排、冰淇淋和榮譽,一生中我在哥倫比亞第一次開始按照自己的意願研讀托馬斯·沃爾夫完整的令人驚歎的純真世界(也更不必提那些課程作業了)。

     不過,許多年以後,哥倫比亞仍不斷給我寄來我在訓練餐廳就餐的賬單。

     我永遠不付那種賬單。

     我為什麼要付那種賬單?天氣潮濕時,我的腿仍然疼痛。

    呸! 常春藤盟校也真夠意思。

     如果你沒說出你想要說的話,寫作還有什麼意思? 九 啊,那個美麗的秋天,坐在書桌前,抽着像我上石膏的腿那樣裹着的噴香的雪茄煙,聽着美妙的西貝柳斯[20]芬蘭交響樂隊演奏的樂曲,即便在今天,一聽到芬蘭交響樂,我就會想起那噴香的陳年雪茄煙味,盡管我知道那樂曲都是表現對雪的鐘愛。

    我昏暗的台燈,在我的面前展開着湯姆·沃爾夫[21]不朽的話語,他談到美國的“各種天氣”、倉庫後面舊建築淡綠色塗料剝落的外觀、朝西延伸的跑道、鐵路那邊印第安人的聲響、他古老諾斯·卡利尼山裡的浣熊毛皮帽子、波光粼粼的河水、密西西比河、謝南多厄河、格蘭德河……我沒有必要試着去模仿他說過的事情,他隻是喚醒我把美國看成一首詩歌,不要把美國看成是一個艱苦奮鬥流汗苦幹的地方。

    這位黑眼睛的美國詩人主要令我想遊逛,想流浪,想看看真正現實的美國,“從來沒被說過的美國”。

    如今,他們說隻有青少年才欣賞托馬斯·沃爾夫,但是,不管怎麼說,讀過他的作品之後你就很容易這麼說,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作家,他的散文詩你大概隻能讀一遍,深深地慢慢地品味,邊讀邊發現,發現之後,便離他而去。

    他充滿激情的段落你可以一遍遍反複閱讀。

    如今,哪裡還有湯姆·沃爾夫研讨班?為什麼托馬斯·沃爾夫在他自己的時代裡遭受極度輕視?因為施瓦茲先生[22]可以等待。

     我坐在書桌前,打開書本,自言自語:“現在快七點半了,我們将一瘸一拐去那個古老的雄獅餐館,吃煎裡脊小牛排,品嘗熱乳脂聖代,喝咖啡,然後再一瘸一拐地去一百一十六街的地鐵車站(一邊記住克威克教授和他數學的系列數字),乘車前往時報廣場,去看一部法國電影,看讓·迦本緊閉雙唇說‘camenavre[23]’;或者看路易·茹韋走上樓梯時松垮的背影;或者米歇爾·摩根[24]躺在海邊卧室裡帶着酸楚的苦笑;或者當漢德爾在為工作祈禱時,哈裡·博埃[25]跪着;或者雷米[26]在市長的下午野餐會上尖聲喊叫;法國電影放映結束後,連續放映兩部美國電影,也許是喬爾·麥克雷主演的《和平聯盟》,看淚眼婆娑、癡纏、甜美的芭芭拉·斯坦威克抓牢他;或者也許去看夏洛克·福爾摩斯抽着煙鬥,拖着康沃爾人特有的細長身影,而華生醫生在火爐旁一邊吐着煙雲一邊翻閱醫學巨著,卡文迪什夫人,還是其他什麼名字,端着冷的烤牛排和麥芽酒上了樓,用這種辦法,夏洛克就能破解莫裡亞蒂博士最新想出的壞主意……” 校園的燈光,戀人們手挽着手,十月下旬秋葉飛舞,匆匆過往的學生熱情滿懷,圖書館裡燈火通明,所有的圖書和愉悅以及這個世界大都市就在我斷腿的腳下…… 在一九六七年回想一下這種情景:我甚至習慣了拄拐杖,去哈萊姆看看正在發生的事件,在一百二十五街以及周邊地區,我有時透過簡陋棚屋肋骨似的窗戶看人們翻烤小排骨,或者看黑人在街角處高談闊論;對于我來說,這些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奇異人群。

    我忘了在前面說了,一九三九年我在霍勒斯·曼的第一個星期,在整整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和傍晚,我背扣雙手,實際上走遍了哈萊姆,觀察這個新世界的每個角落。

    為什麼沒有人突然來到我的面前,向我兜售毒品,或者揍我,或者搶我?這些黑人看見了什麼?他們看到了一個穿着花呢衣服的大學生,在研究街道。

    人們尊重這類事情。

    反正我的樣子一定很古怪。

     于是,我會走進雄獅餐廳,坐在爐火前我常坐的那把椅子裡,服務員(都是學生)會給我端來晚餐,我會邊吃邊觀看舞女表演(其中一人特别漂亮,名叫薇姬·埃文斯,我喜歡她,她是個威爾士姑娘),随後,我會去時報廣場看電影。

    從來沒有任何人打擾過我。

    反正我身邊向來沒什麼錢,大概隻有六十美分,臉上一定也顯出那種神情,一臉天真無邪。

     此時,我也有時間在房裡開始撰寫“沃爾夫式”的宏偉故事,記日記;今天看來,這些作品都拖沓乏味,但在當時,我認為自己寫得挺好。

    我有個黑人學生朋友,他來幫我溫習化學,化學是我的弱項。

    法語課上我得A,物理大概得B或C+。

    我在校園裡一瘸一拐四處走動,高傲得像某個滑雪大師。

    我身着花呢外套,拄着拐杖,我變得非常受人歡迎(也是因為此時我打橄榄球的聲譽),有個來自“範安俱樂部”的家夥竟然發起了一個運動,想選我當來年二年級的學生會副主席。

    有一點是肯定的,一九四一年,二年級以前,我是沒法打橄榄球了。

    為了消磨時間,那年冬天我為校報寫了一些體育報道,采訪田徑教練,替從霍勒斯·曼來不斷看望我的男生們寫了一些學年論文。

    我與邁克·亨尼西一起,我以前說過,在一百一十五街糖果雜貨店前的街角處厮混;有時與小威廉·F·巴克利一起在百老彙消磨時光。

    一瘸一拐地前往哈得孫河,坐在濱河大道的長凳上抽雪茄煙,面對河面上的迷霧浮想聯翩;有時乘坐地鐵去布魯克林區探望繼外婆蒂瑪和伊馮娜以及尼克繼外公;我回家過聖誕節的時候已經不用拄拐杖了,我的腿基本上已經痊愈了。

     懷着感傷的心情,我在母親的聖誕樹前與G.J.一起喝波爾圖葡萄酒醉了,不得不踏着格肖姆大街的積雪把他擡回家。

    在“海軍準将舞廳”裡尋找瑪吉·卡西迪,找到了她,邀請她跳舞,再次墜入情網。

    在廚房裡與老爸長談。

     生活是有趣的。

     看看這段精彩的小插曲:可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