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刑前精神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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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娘們兒與有文化的相比更會讓男人開心。

    記得有一天傍晚,法烏斯蒂恩先生來奧帕托維茨卡大街看我。

    他當時焦躁不安,神情悲傷,好像剛被人偷了手表,剛從電車的保護欄裡被拖出來似的。

    起初他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瓶朗姆酒,喝了一大口,遞給我,說道:‘喝點吧!’然後我們什麼也沒說,直到喝幹了整瓶酒。

    他突然開口對我說:‘夥計,幫幫我吧。

    把臨街的窗戶打開,然後我坐在窗邊上,你抓着我的腿,把我從四樓扔下去。

    我活着沒意義,我想得到最後一點安慰:有個真正的好朋友可以給我送行。

    我活不下去了。

    我這麼正直,竟然有人把我告了,說我是猶太區的什麼皮條客,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個星級酒店吧。

    三個服務員和我老婆都有正式戶口,我們也不欠醫生一分錢。

    如果你對我有一點兒憐憫之心,就把我從四樓扔出去,給我最後一絲安慰吧!’接着,我讓他爬到窗外的牆邊上,然後把他扔到了大街上……閣下,您别害怕。

    ” 帥克從床上站起來,也把牧師拽了起來:“閣下,您瞧!我就是這樣抓着他,‘嘭’的一聲,把他推出去的!”帥克提起牧師,把他猛地丢在了地上。

    受驚的牧師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來,帥克繼續說道:“牧師先生,瞧,您一點兒都沒事吧!他也安然無恙。

    法烏斯蒂恩先生落下去的高度,也就比這兒高三倍。

    因為法烏斯蒂恩先生喝高了,忘了我是住在奧帕托維茨卡街的二樓,不是一年前住的四樓了。

    那時我住在克萊梅恩可瓦街,他也經常到我那裡看我。

    ” 牧師在地上驚恐地看着站在床上的帥克,揮動着兩隻胳膊。

     牧師猛然意識到,他面前的這個人是瘋子,于是結結巴巴地說道:“是的,親愛的孩子!不止比這裡高三倍吧。

    ”接着他慢慢地拖着腳向後挪到門旁,突然開始“砰!砰!”地敲門,邊敲邊發出恐怖的尖叫聲,馬上就有人為他開了門。

     帥克透過鐵窗看到牧師在衛兵護送下,飛快地穿過院子,他還一邊走一邊生動地做着手勢。

     “他們可能是要把他帶到精神病房吧。

    ”帥克想,他從床上跳下來,來回踱着軍步,唱起來: 我絕不戴你給我的戒指。

     哎呀,上帝!為何總不戴? 等我重返我的團隊, 再把它塞到槍筒裡…… 幾分鐘過後,他們向芬克将軍報告說牧師來了。

     将軍這裡又是賓客滿席,其中有兩位可愛的太太最受歡迎,更有可口的葡萄酒和白酒。

     除了那個早晨給他們點煙的普通步兵外,構成簡易軍事法庭委員會的全體軍官都到齊了。

     牧師像神話故事裡的幽靈一樣,飄飄忽忽地進來了。

    他面色蒼白,神情緊張又不失莊嚴,就像剛意識到自己無辜挨了一記耳光似的。

     最近一直跟牧師走得很近的芬克将軍坐在沙發上,他把牧師拉到自己的身邊,醉醺醺地說道:“你怎麼啦?刑前精神安慰大師?” 此時,一位玩得很興奮的太太扔給牧師一支煙。

    “喝點吧,刑前精神安慰大師!”芬克将軍一邊說,一邊往一個大綠杯子裡斟酒。

    由于牧師沒有立即喝,将軍親自給他灌了下去。

    牧師如果沒有英勇地吞下去,他準會弄得滿身是酒。

     将軍這時才問起罪犯在刑前精神安慰時表現如何。

    牧師站起身,悲慘地說道:“他瘋了。

    ” “那肯定是場精彩的刑前精神安慰!”将軍放聲大笑起來。

    其他所有人随着也發出恐怖的笑聲,那兩位太太又開始向牧師扔香煙。

     酒桌另一頭,少校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已經喝醉了,這時他醒了過來,馬上将烈酒倒進了兩個葡萄酒杯,跨過椅子來到牧師跟前,要和這個困惑的牧師——上帝的仆人——為手足之情幹杯。

    此後他又滾回他的位子上繼續睡去了。

     “為手足之情幹杯”的祝酒,使牧師感覺自己像是完全落入了魔爪,這隻魔爪經過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通過興奮不已的太太們的音容笑貌向他伸來。

    太太們坐在他的對面,把腿翹在桌子上,魔鬼透過她們的石榴裙窺視着牧師。

     直至最後一刻,牧師仍然深信,他是在拿靈魂作賭注,是個殉道者。

     牧師的這個想法從其對将軍的兩個勤務兵的話語中便可聽得出來。

    那兩名勤務兵把牧師擡到了隔壁房間,讓他躺在沙發上。

    牧師沉思了一會兒,對他倆說道:“用你們公正、純潔的靈魂去回憶吧,回憶那些為信念忍受各種磨難,最後英勇犧牲、流芳百世的殉道者,你們眼前會出現悲傷但崇高的一幕。

    從我身上,你們可以了解一個人是如何通過戰勝一切磨難而變得崇高的。

    要知道,隻要一個人心存正義和美德,就可以戰勝最可怕的磨難。

    ” 然後他們讓牧師面對牆壁躺着,結果牧師很快就睡着了。

     他夢見自己白天做神職,傍晚卻成了帥克從四樓窗台上扔出去的那個旅館的勤雜工法烏斯蒂恩。

     所有的客人都向将軍告發他,說本來要一個金發女郎,他卻送了位深褐色頭發的;要一位離了婚、精明的太太,他卻送了位愚笨的寡婦。

     早晨醒來時,他大汗淋漓,惡心難受。

    與自己相比,他感覺他那位在摩拉維亞的牧師上司簡直就是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