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帥克在俄軍俘虜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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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帥克很努力地解釋這場小誤會,但他發現自己純粹是在白費口舌。

    因為軍士長在他講到湖邊那一段時,就已經睡着了。

    帥克走過去,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把他弄倒了,摔到了地闆上,但軍士長依然枕地安眠。

     “對不起,軍士長!”帥克行禮離開了辦公室。

     第二天清晨,軍事建築指揮部改變部署,決定把帥克所在的俘虜隊直接運到普熱梅希爾去重修從普熱梅希爾到盧巴丘夫的鐵路。

     因此一切如舊,帥克繼續着他在俄軍俘虜隊裡的冒險旅程。

    匈牙利押送兵驅趕着他們急速前進。

     在一個村子的草地上休息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列行李運輸車。

    車隊前站着一位軍官,打量着俘虜們。

    帥克從隊伍裡一躍而起,站到軍官面前,用德語喊道:“報告長官……”下一句還沒說出口,兩位匈牙利士兵立即用拳頭狠打他的後背,又把他強行推回到俘虜隊裡去了。

     軍官把一個煙頭丢給他,但另一個俘虜立即撿起來抽完了它。

    軍官對他身邊的下士說,俄國也有德國移民,他們也得打仗。

     在接下來到普熱梅希爾的整個旅途中,帥克再也沒能解釋他實際上是九十一團十一先遣連的傳令兵了。

    一直到了普熱梅希爾,他才找到機會。

    時至黃昏,他們被趕到一個碉堡裡,那裡除了一個炮兵隊的馬廄是完好的,其他的都被打爛了。

     馬廄内的草堆裡到處是虱子,爬滿了麥稈,它們簡直不像虱子,倒像螞蟻在搬運築巢材料。

     俘虜們每人分得一點用菊苣做的刷鍋水般的黑色飲料和一片發黴的玉米面包。

     沃爾夫少校接管了這些俘虜。

    當時,他負責管理修複普熱梅希爾的碉堡和附近建築的所有俘虜。

    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随身帶着一大群翻譯。

    這些翻譯根據俘虜的能力和先前接受的訓練,替少校從中挑選建築技術工人。

     沃爾夫少校确信俄軍俘虜總是試圖掩蓋自己的才能,因為有好幾次,他通過翻譯問他們:“你們會修鐵路嗎?”結果他們異口同聲回答:“我啥也不會,我從沒聽說過那玩意兒,我一直都是誠實的良民。

    ” 俘虜們在少校和他的翻譯面前排好隊後,沃爾夫少校上來就用德語問他們有沒有人能聽懂他講的德語。

     帥克果斷邁步向前,在少校面前立正站好行軍禮,報告說他會德語。

     沃爾夫少校喜形于色,立即問帥克是否做過工程師。

     “報告長官!”帥克回答道,“我并不是工程師,而是九十一團十一先遣連的傳令兵。

    我是被自己的人錯抓過來的,事情本來是這樣的,少校……” “你在啰唆什麼?”沃爾夫少校大吼。

     “報告長官!事情是……” “你是捷克人,”少校繼續扯着嗓子喊道,“你穿了俄軍軍服。

    ” “報告長官!是的,您說的完全正确!您能一下子理解我的處境,我打心眼裡高興。

    也許我們部隊的戰士已經在某個地方開戰了,戰事仍在繼續,我不應該留在這裡無所事事。

    我再給您好好講講事情的經過,少校!” “夠了!”沃爾夫少校說道,并叫來兩名士兵,命令他們立即把帥克關到禁閉室去。

    他自己則慢慢地跟在帥克身後,一邊走還一邊張牙舞爪地和陪同自己的那位軍官聊些什麼。

    而且每句話裡都帶着“捷克走狗”的字眼。

    話語中,陪同的軍官能感覺到少校欣喜若狂,因為正是他的那雙慧眼才識出了一個隐蔽逃犯。

    數月以來,軍隊中各級指揮官一再接到有關這些人在國外的投敵叛國活動報告。

    密令宣稱這些捷克軍團潛逃者忘記自己的效忠誓言,加入俄軍,為敵服務,尤其是給敵軍充當得力的間諜。

     奧地利内政部仍在秘密讨論俄國前線的捷克潛逃者軍隊組織的存廢問題。

    對國外的革命組織仍無确切信息。

    直到八月,在索卡爾-米裡亞丁-布勃諾夫戰線上,各營營長才收到密報,說奧地利前任教授馬薩裡克已逃到國外,并在國外進行反奧地利的宣傳活動。

    師部的一個蠢豬還對密令附加了下述一條命令:“一旦捕獲,立即送至師部!” 在此我想提醒馬薩裡克校長的注意,好讓他看到在索卡爾、米裡亞丁和布勃諾夫為他設的誘惑與陷阱。

     此時,沃爾夫少校絲毫不知道這些逃亡者會對奧地利帶來什麼危害,當他在基輔或其他地方見到他們時,就會問他們:“你們怎麼在這兒?”他們高興地回答道:“我們背叛了皇帝陛下!” 正是從像上述的密報中,他才知道有逃亡者和間諜。

    其中正被押往禁閉室的那個,就是落入他手中的。

    沃爾夫少校是一個非常愛慕虛榮的人,他腦海中幻想着上級表揚他的畫面,以及為他的警覺、遠見和智慧而授勳章的場景。

     到達禁閉室的時候,少校已深信,他問的“誰會說德語”這句話是自己特意安排的得意之舉。

    因為他在檢查這些俘虜時,就感覺那個人最可疑。

     那位随同軍官同意地點了點頭,說他們需将這次逮捕報告給守備部隊司令部,以采取進一步行動,并把被告押解到更高一級軍事法庭。

    因為正如少校所提出的那樣,在禁閉室審一下就立即在房後絞死是不合适的。

    絞死是肯定的,但要按軍事法庭審訊條例走個法律程序。

    行刑之前的仔細盤問說不定還會牽出其他罪犯呢,沒準還能問出來其他什麼情報呢! 一股突如其來的頑固情緒籠罩着沃爾夫少校,潛伏的獸性瞬間爆發,他宣稱,盤問一旦結束,他會親自把這個叛逃間諜立即絞死。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因為在上級他有認識的人,對他來說沒什麼難事。

    他們可以像在前線那樣處置他。

    在前線,間諜一經被抓,審訊後,就可以當場絞死他,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而且上尉肯定也知道,在戰場上,上校級别以上的各級指揮官都有權絞死任何一個嫌疑犯。

     顯然,沃爾夫上校對軍官有絞死嫌疑犯的權利有點曲解。

     在東加利西亞,離前線越近,擁有絞刑權的官銜級别就越低,以緻最後出現這種情形: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在一個荒涼、被洗劫一空的村子的破茅草屋裡吃土豆皮,但卻遭到了懷疑。

    就因為這個,一個巡邏隊的下士隊長就命令把這個男孩處以絞刑。

     少校與上尉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你無權那樣做”,上尉激動地大喊道,“要根據軍事法庭的法律判決對其實施絞刑。

    ” “根本不需要任何判決就可以絞死他。

    ”沃爾夫少校扯着嗓子叫道。

     被押着走在他們前面的帥克聽到了這段對話,隻對押送人說道:“真是半斤八兩。

    在裡本的納紮瓦迪爾采一個酒吧裡我們遇到過類似的讨論,就是該在什麼時候把舞會上一個搗亂的叫法夏克的帽販子趕出去,是他一進門就趕,還是等他點完啤酒,付完錢,喝光了再趕,還是等他跳完第一支舞再趕。

    酒店老闆認為,應在舞會進行到一半,他錢花得差不多了,賬也結了的時候再趕他走。

    你猜最後怎麼着了?那混蛋壓根都沒露面。

    你們怎麼看?” 兩個來自蒂羅爾的士兵異口同聲回答道:“我們不懂捷克語。

    ” “你們懂德語嗎?”帥克用德語平和地問道。

     “懂,”他們回答道,帥克接着說,“那好啊,你們真幸運,至少你們不會在自己人當中走失了。

    ” 他們一路友好地交談着,來到了禁閉室。

    此時,在帥克命運這一問題上,沃爾夫少校和上尉仍在争論不休,而帥克卻端正地坐在後面的長凳上。

     最後,沃爾夫少校終于認同了上尉的觀點,認為應該先走個冗長的程序——美其名曰“法律程序”,才可以把這個人絞死。

     如果他們問帥克對這件事怎麼看的話,他準會說:“很對不起,先生,雖然您的軍銜比上尉高,但還是上尉說的對。

    草率行事,百害而無一利。

    有次在布拉格的一個地區法庭上,一位法官瘋了,很長時間都沒人發現,直到在處理一次诽謗罪案件中他的病情突然爆發時才被發現。

    一個叫茲納梅納切克的夥計,在大街上碰到了宗教課上打自己兒子耳光的霍爾蒂克牧師,并朝他大罵:‘該死的混蛋、肮髒的人渣、虔誠的瘋子、污穢的豬猡、長老會的老色鬼、基督教義的強奸犯、披着羊皮的狼!’于是後來牧師就起訴了他。

    那位精神病法官是位虔誠的基督徒,他三個姐姐都在教區做廚娘,他曾經是三個姐姐所有孩子的教父。

    他聽到那一陣痛罵之後,突然失去了理智,向被告大吼:‘我以皇上和陛下的名義判你絞刑,不得上訴。

    ’然後叫來看守:‘霍拉切克先生,把這個人拉出去絞死,完事之後,回來領賞!’當然,茲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