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布達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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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事普洛恰斯卡在巴爾幹戰争時期有麻煩的時候,意大利就在等待背後捅我們一刀的機會。

    ” “如今它終于出手了!”他用似乎所有人都跟他吵架的聲調大聲嚷着。

    盡管聽他發表高見的所有正規軍官都希望這個滔滔不絕的白癡趕緊完蛋。

     “的确,”他稍微緩和了下說道,“在學校的大多數作文裡,學生們通常忘了我們過去和意大利的關系,忘記了在一八四八年和一八六六年咱們軍隊光榮勝利的日子,就是現在的旅部命令裡仍會提到的勝利。

    可至少我盡到了該盡的責任,甚至在學年結束前,就是大戰剛開始的時候,我就給學生們布置了這個作文題目:我們那些在意大利的從維琴察到庫斯托劄的英雄們,或者……” 愚蠢的杜蔔中尉用德語鄭重其事地補充道:“……‘鮮血和生命獻給哈布斯堡!獻給神聖的、統一的、偉大的奧地利’……” 他停了一會兒,顯然期待着軍官車廂裡其他人會談談新的局勢,這樣可以再次證明五年前他就知道意大利有朝一日會這麼對待她的盟國。

    可他徹底失望了,因為營部傳令兵馬圖什希從火車站給薩格内爾上尉帶來了《佩斯勞埃德氏報》的晚刊。

    薩格内爾盯着報紙說道:“瞧,咱們在布魯克特邀表演中看到的維也納姑娘,昨天又在這裡的小劇院上台演出啦。

    ” 就這樣,軍官車廂裡關于意大利的讨論結束了…… 和坐在車廂後面談論這場戰争的人一樣,馬圖什希和巴策爾從純客觀實際的視角來評判意大利的戰争,因為好多年以前,他們當兵的時候,都參加了在南蒂羅爾的演習。

     “那些山可不好爬,”巴策爾說道,“薩格内爾上尉有那麼一大堆箱子。

    我雖然是山區來的,可這與大衣底下帶杆槍,在施瓦岑貝格親王領地上打兔子完全不一樣。

    ” “要是他們把我們運到意大利,可不就得這樣嘛。

    我可不喜歡這樣,傳達命令還得翻山過冰河。

    而且那裡的夥食也不行,隻能在玉米糊糊裡放點油。

    ”馬圖什希沮喪地說道。

     “可為什麼他們要把我們這些人都弄到山裡去呢?”巴策爾越說越生氣,“我們團到過塞爾維亞和喀爾巴阡山。

    我已經拖着上尉的箱子爬遍了大山。

    我還弄丢過兩次箱子:一次在塞爾維亞,另一次是在喀爾巴阡山的小規模沖突中。

    也許這次在意大利的前線上要丢第三次了。

    而且,那裡的夥食糟得……”他吐了口唾沫,朝馬圖什希靠近了些,接着又親切地說道:“你知道,在我們家鄉卡什佩爾斯凱霍裡,我們直接用生土豆做一種小布丁。

    先把土豆煮一煮,再用雞蛋把它裹起來,在面包渣上滾一下,最後再用豬油炸。

    ”他特意把“豬油”兩個字說得神秘而莊重。

     “最好是配泡菜,”他又用哀傷的語氣補充了一句,“可他們壓根兒瞧不起通心粉。

    ”就這樣,關于意大利的對話就此告一段落…… 列車這時候已經在車站停了兩個多小時了,其他車廂裡人人都相信火車路線很可能要調整了,要去意大利了。

     列車上發生的幾件怪事也好像證實了這一想法。

    士兵們再一次被趕下了車廂。

    衛生檢查員來了,把所有的車廂都灑上了消毒水。

    這辦法很多人不喜歡,尤其是在放面包的車廂。

     可命令終究是命令。

    衛生委員會下令七二八次列車所有車廂都要消毒,所以他們就無所顧忌地往成堆的軍用面包和大米袋上噴消毒水。

    這就可以表明不同尋常的事即将發生。

     噴完後,大家又被趕進了車廂,半小時後又被趕了出來,因為一位老将軍來檢查軍列了。

    帥克馬上很自然地給這位老頭兒想出個外号。

    他站着後排,對法内克說道:“這老頭是個臨終護理。

    ” 這位老将軍沿着長長的隊伍慢慢走着,薩格内爾上尉在旁邊陪着。

    他在一位年輕的士兵面前停了下來。

    為了要給士兵一頓鼓勵,他問起這年輕士兵的老家、年齡和他有沒有表。

    事實上,士兵已有一塊表,但他以為這位老将軍要送他一塊,就回答說沒有。

    這老頭兒聽了,傻笑了一下,就像弗朗茨·約瑟夫皇帝過去在城裡對市長們說的那樣,道:“那很好,那很好。

    ”然後他又問了一下站在旁邊的下士,問他妻子身體可好。

     “報告長官,”下士喊道,“我沒結婚。

    ”這老将軍恩賜般地笑了笑,又道:“那很好,那很好。

    ” 然後将軍用長者的語氣,讓薩格内爾上尉叫士兵們兩個兩個地報數給他看看。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他們“一——二,一——二,一——二”地報數。

     這老頭兒很喜歡這麼做。

    他家裡有兩個勤務兵,他甚至常叫他倆站到自己面前“一——二,一——二”地報數。

     這種将軍奧地利有的是。

     檢閱順利結束後,将軍對薩格内爾上尉贊不絕口。

    士兵可以在火車站附近随便走動了,因為有消息說,火車還要三個小時才能開。

    于是,士兵就到處溜達,東瞅瞅西看看。

    車站上到處擠滿了人,有的士兵甚至能讨到香煙。

     顯然,以前車站上歡迎軍列的盛大熱情已經消失了,如今士兵已經淪落到行乞的地步。

     “英雄接待協會”派了一個代表團來見薩格内爾上尉。

    代表團是由兩位面帶倦容的太太組成。

    她們給軍列送來了慰勞品,是二十盒芳香的口香糖。

    這是布達佩斯一家糖果廠的廣告宣傳品。

    糖盒用金屬制成,非常精美,盒蓋上畫着一個匈牙利兵與奧地利的民兵握手,他們頭上閃耀着聖史蒂芬的王冠。

    周圍是用德語和匈牙利語寫着的标語:“為了皇帝、上帝和祖國。

    ” 糖果廠是如此的忠誠,以緻把皇上排在了萬能的上帝之前。

     每個糖盒内裝有八十片口香糖,所以隻能三人分五片。

    除了口香糖,兩位極其疲勞的太太還帶來一大捆傳單,上面印着布達佩斯大主教、來自薩特馬爾-布達法爾的蓋紮寫的兩篇祈禱文。

    祈禱文是用德語和匈牙利語寫的,把所有敵人都狠狠地詛咒了一番。

    祈禱文裡唯一缺少的便是一句尖刻的匈牙利語:“去死吧,耶稣和聖母瑪利亞!” 根據這位尊貴的大主教的說法,仁慈的上帝應當把俄國人、英國人、塞爾維亞人、法國人和日本人全部剁成肉醬,用來做辣子肉丁。

    仁慈的上帝應該浴血殺光敵人,就像殘暴的希律王殺掉無辜者那樣。

     這位可敬的布達佩斯大主教在他的祈禱文裡使用了這樣精彩的詞句: 願上帝保佑,讓你們的刺刀深深紮進你們敵人的肚子。

    願正義的主指引你們的炮火徑直落到敵人軍官的腦袋上。

    願仁慈的上帝幫我軍打傷所有敵人,讓他們被自己的傷口流出的血液嗆死。

     兩位太太送完這些物品後,向薩格内爾上尉熱切地表示,十分希望分發禮品時允許她們在場。

    其中的一位太太甚至厚着臉皮說想借此機會對戰士們講幾句話,她稱呼他們為“灰色戰場上的勇士們”。

     薩格内爾上尉拒絕了她們的請求,兩位太太都感到很生氣。

    這時,捐助的慰勞品已經裝到車廂的貯藏處了。

    兩位可敬的太太走過隊列,一位太太忍不住在一名大胡子士兵的臉上拍了拍。

    這名士兵叫史梅克,來自布傑約維采。

    他對兩位太太的崇高任務毫不知情。

    她們走過去之後,他對他的夥伴說道:“這些婊子真是不要臉。

    要是她們模樣好點兒我在家裡也可以吹噓一番,可都長得面黃肌瘦,像上帝的殉道者似的。

    這麼醜的老太婆,還恬不知恥地找我們大兵的樂子!” 車站亂哄哄的,意大利的參戰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兩列炮兵軍列被留下,改派到施蒂裡亞去了。

    另外一列載有波斯尼亞人的軍列,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天都沒人管。

    兩天來,這些波斯尼亞人連口糧都沒領到,現在正在烏伊佩斯特滿大街乞讨。

    被遺忘的他們牢騷滿腹,不停地咒罵着。

     九十一先遣營再次集合,回到車廂。

    可過了一會兒,馬圖什希從車站管理處回來,并帶來消息,說還要三個鐘頭才開車。

    所以剛上車的士兵們又都下了車。

    就在開車前一刻,杜蔔中尉很煩躁地走進軍官車廂,請求薩格内爾上尉馬上把帥克抓起來。

    杜蔔中尉教書時就以愛打小報告出名。

    他喜歡和士兵聊天,好刺探他們想些什麼,同時,尋求機會訓示他們,解釋為什麼要打仗。

     杜蔔中尉散步的時候,看見帥克在車站房子後面的路燈旁,饒有興趣地看着一張賣戰争慈善彩票的布告。

    布告上畫着一個奧地利士兵用刺刀紮一個大胡子哥薩克人,而哥薩克人則滿臉驚恐地靠牆站着。

     杜蔔中尉拍了下帥克的肩膀,問他這張布告畫得如何。

     “報告長官,”帥克回答道,“這也太傻了。

    愚蠢的布告這些年我也看了不少,可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糟糕的。

    ” “你不喜歡它什麼?”杜蔔中尉問道。

     “我不喜歡那個士兵使用刺刀的方式。

    你知道,用刺刀那樣抵着牆,他很可能把刺刀弄壞的。

    而且,無論怎樣他也不用那樣做,因為那個人已經舉手投降了。

    這個士兵很可能要被軍事法庭審判的。

    那個俄國人已經投降,應該體面對待俘虜,畢竟他們也是人。

    ” 杜蔔中尉繼續刺探帥克的想法,接着問道:“這麼說你挺同情那個俄國人,是嗎?” “長官,這兩個我都同情。

    同情那個俄國人是因為他被刺刀捅了;同情那個士兵是因為他會因此坐牢。

    很明顯,長官,他這麼做一定會弄壞刺刀的,這樣不好。

    您看那似乎是堵石頭牆,鋼是脆的,而他還用刺刀戳着。

    戰前的時候,我在正規軍服役,連隊有一位中尉,就連老軍士長都比不上他那張嘴。

    在練兵場的時候,他常對我們說:‘聽到立正的口令,你們這群豬,就得像貓在草墊上拉屎一樣瞪大眼睛。

    ’除此之外他是個絕對的好人。

    有一次聖誕節的時候,他稀裡糊塗地給整個連買了滿滿一車椰子。

    打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刺刀有多脆了。

    全連有一半人因為椰子弄折了刺刀,中校也因此把全連關了禁閉。

    足足三個月不許我們走出營房,中尉也被軟禁……” 杜蔔中尉兇巴巴地盯着好兵帥克波瀾不驚的臉,憤怒地問道:“你了解我嗎?” “了解,長官。

    ” 杜蔔中尉轉了下眼珠,跺着腳說道:“告訴你,你還不了解我。

    ” 帥克再一次平靜地報告:“報告長官,我了解您,您是我們先遣營的。

    ” “你還沒見識到我的厲害,”杜蔔中尉又吼了一聲,“你也許知道我好的一面,等會兒你就會見識到我狠的一面。

    我很卑鄙,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會讓你們痛哭流涕。

    好,現在你說,你還了不了解我?” “了解,長官。

    ” “我最後告訴你一遍:你不了解我。

    你個笨蛋。

    你有兄弟嗎?” “報告長官,有一個。

    ” 看到帥克一成不變的臉色,杜蔔中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吼道:“那你的兄弟一定跟你一樣是個大笨蛋。

    他是幹什麼的?” “長官。

    他是位教師,現在也在軍隊裡,還通過了軍官考試。

    ” 杜蔔中尉用想要殺人的眼神盯着帥克。

    帥克鎮定自若地承受着他兇狠的目光。

    很快,他們的對話就在一聲“解散”的命令中結束。

    于是兩個人各懷心事兒地走開了。

     杜蔔中尉心裡打算讓上尉關帥克禁閉,而帥克心裡也在想:他這輩子見過許多白癡軍官,可從來沒有見過杜蔔中尉這麼特别的。

     杜蔔中尉心想非要在今天教訓一下士兵,在車站後又找到了新的倒黴蛋。

    這兩個士兵和杜蔔中尉同團不同連隊。

    他們正在漆黑的角落用很很差的德語和兩個妓女讨價還價。

    幾十個這樣的女人在車站閑逛。

     帥克走遠了,但他能清楚地聽見杜蔔中尉尖刻的聲音:“你們了解我嗎?……可我告訴你們,你們還不了解我!……等一下你們就了解我了!……你們也許隻知道我的好!……告訴你們,等會兒你們就知道我有多狠了!……我要讓你們哭爹喊娘,你們這群混蛋!……你們有兄弟嗎?……肯定跟你們一樣是混蛋!……他們幹什麼的?……在行李運輸隊?……很好……記住你們也是軍人……你們是捷克人嗎?……你們知道嗎,帕拉茨基曾說過,如果沒有奧地利,我們就得創造一個奧地利……解散……” 然而,杜蔔中尉的巡察并沒有起到什麼正面作用。

    他又攔住了三組士兵,他那個“讓你哭爹喊娘”的教育嘗試完全是徒勞的。

    從這批運往前線的士兵身上,從他們的表情中,杜蔔中尉感受到這幫人一定很讨厭他。

    他的傲慢受到了重創,所以在開車前的軍官車廂裡,他請求薩格内爾上尉關帥克的禁閉。

    他強調把好兵帥克隔離起來的必要性,因為好兵帥克的舉動傲慢得驚人。

    他把帥克對他最後一個問題的誠實的回答看成是“惡毒的攻擊”。

    如果每個人都像帥克那樣,那麼士兵的眼裡就完全沒有軍官了。

    所有軍官也會相信這一點。

    他早在戰前就對他那地方的長官說,作上司的一定要想方設法保持對下屬的威嚴。

     那個長官也是同樣的想法。

    尤其是現在戰争期間,離敵人越近,就越要讓士兵有恐懼感。

    因此他要求懲罰帥克。

     作為正規軍官的薩格内爾上尉讨厭所有出身平民的後備軍官。

    他提醒杜蔔中尉此類不滿應當以報告形式呈遞,而不能像在菜市場賣土豆那樣讨價還價。

    至于帥克,應該先找管他的人,也就是盧卡什上尉。

    這種事情隻能通過報告解決,從連部上交營部,杜蔔中尉想必也是知道的。

    如果帥克做錯了事,那就得把他報告給連部處置;他如果上訴,就得再報告給營部處置。

    要是盧卡什上尉願意把杜蔔中尉的報告看作正式的懲罰通知,薩格内爾上尉也不反對把帥克帶來審訊一下。

     盧卡什上尉沒有表示反對,隻是表示,他清楚帥克過去常常跟他說自己有一個當教師的哥哥,還是個後備軍官。

     杜蔔中尉猶豫了,他說自己隻是要求寬泛的懲罰。

    很可能帥克沒有表達好,而且隻是他的回答讓人覺得傲慢、惡毒、對上司不敬。

    再從帥克的表現看來,他明顯智力不足。

     就這樣,帥克躲過了一場暴風雨,一切安然無恙。

     在集辦公室和營部倉庫功能為一體的車廂裡,先遣營的軍需軍士長鮑坦澤爾屈尊地從盒裡拿出一些口香糖,很随意地分給營部的兩位文書。

    這些口香糖本應是分給士兵們的。

    分給士兵的任何東西都要在營部雁過拔毛,這已經是常态了。

     戰争時期這太正常了,上面每次檢查結果都沒有偷盜事件。

    可其實各辦事處的每一位軍需軍士長都逃脫不了由于預算超标而做假賬的嫌疑。

     這裡也是一樣。

    既然沒有别的東西可偷了,為了不浪費這些口香糖,他們隻好勉為其難享受這些破玩意。

    這時候,鮑坦澤爾講起了路程中不如意的情形:“我已經兩次在先遣營了,可從來沒有遇上像這一次這麼糟糕的狀況。

    之前那些出征,就算是到普雷紹夫之前,天啊,我們都是要什麼有什麼。

    我留了一萬支香煙,兩整塊瑞士幹酪,三百盒罐頭。

    到後來進軍到巴爾代約夫的戰壕,占領了穆希納的俄國佬切斷了我們和普雷紹夫的聯系。

    你應該看看我們做的買賣!為了表現自己,我給先遣營拿了十分之一的存貨,說這是我節約下來的。

    其餘的都在行李運輸車上賣光了。

    我們當時有個索伊卡少校,真是個蠢豬。

    他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最喜歡來行李運輸車閑逛,因為前線總是子彈呼嘯和榴霰彈爆炸的聲音。

    他總是拿檢查夥食的借口到我們這兒來。

    一聽說俄國佬有什麼動靜,他就會來這兒。

    他渾身哆嗦,要是真給戰地廚房來個檢查,隻能先喝點朗姆酒提前壯壯膽。

    但對我們來說,不可能把鍋竈帶到戰壕,隻能在行李車旁邊做好飯,然後在夜裡給他們送飯。

    那時候就是這種情況,更談不上給軍官們開小竈。

    通到後方唯一的道路被來自德意志帝國的德國人占了,所有從後方寄給我們的好東西都讓他們奪去了,吃個精光,我們什麼都得不到。

    行李運輸車裡也沒有軍官夥食了。

    那段時間,我恰好給我們辦公室的人省下來一頭豬,是熏制的。

    為了不讓索伊卡少校發現,我們把它藏在離我們有一小時路程的炮兵那裡。

    我有個朋友在那兒當軍士長。

    ” “每次少校來看我們,都要先嘗嘗廚房的湯。

    确實,沒有多少肉可以煮,在附近隻能弄到幾頭豬和幾頭皮包骨頭的牛。

    普魯士人真是财大氣粗,每次都用兩倍的價錢收購牲口。

    所以圍攻巴爾代約夫的這段時間,我買牲口隻能省下一千二百多克朗。

    而且那時候我們不是給現金,大多時候是拿着蓋着營部印章的收據去買的。

    尤其是後來,就是當我們知道俄國佬東面快打到拉德樊,西面快到波多林的時候,更是如此。

    跟當地人打交道最難受了,他們不會讀也不會寫,簽字的時候隻能畫三個十字架。

    當然,軍需處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們去軍需處要錢的時候,都沒辦法把僞造的已經用過的假收條給他們。

    隻有遇到那些稍微受過教育,會簽字的人才行得通。

    我剛說過,最重要的是,普魯士人總比我們出價高,又是現金,所以我們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