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榮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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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穿越匈牙利 最終時刻終于降臨,他們按照每四十二名士兵配備八匹馬的比例都進入車廂中。

    因為可以直立睡覺的緣故,馬在旅途中要比人舒服一些。

    但那又如何呢?一列軍用火車還是重新開動,将另外一批人送到加利西亞屠宰場了。

     但是這些人依然感覺松了一口氣。

    随着火車的開動,至少一些東西是已經明确了的。

    因為在這之前,他們還在為火車到底是今天、明天還是後天開動而感到擔憂和恐慌。

    一些人覺得,好像死亡判刑已經在他們中間傳遞,而他們所能做的隻是在恐懼和顫抖中等待劊子手到來的那一刻。

    冷靜的屈服緊接而來,不久以後,所有的一切終将結束。

    這也是為什麼一名士兵像瘋了一樣在車廂中大聲喊着:“我們出發了!我們出發了!” 軍需軍士長法内克告訴帥克不用着急,原來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

    他們是過了好幾天才進入車廂的。

    這段時間裡,不斷傳播着配給菜炖牛肉罐頭的流言。

    法内克是個有經驗的人,他澄清了流言。

    怎麼可能會有菜炖牛肉罐頭,一次簡潔的彌撒還差不多,因為先前的那個營隊就舉行了一次。

    有了罐頭就不會有彌撒。

    反之,沒有菜炖牛肉罐頭,就會有彌撒。

     果然,炖肉罐頭沒來,來的卻是高級牧師伊布爾,這可謂是一石三鳥。

    他同時為三個先遣營做了一台簡潔的彌撒,為即将前往塞爾維亞的兩個營和前往俄國的一個營的官兵都祈神賜福了。

     在這個場合下,伊布爾發表了一場非常鼓舞人心的演說。

    演說也因他從軍隊年鑒中取材而變得非常成功。

    演說極大地觸動了人心,以緻在後來開往莫雄的路上,和法内克同在一個車廂臨時辦公室的帥克在回憶這段演說時說:“牧師說的簡直太美了!當落日西沉、日薄西山之時,就像他告訴我們的那樣,戰場上将傳來那些将死之人的最後的呼吸聲,傳來那倒下的戰馬的悲鳴聲,還有傷員的呻吟聲和居民們因房屋被燒毀而發出的哭喊聲。

    我倒是很喜歡人們的這種誇誇其談的假話。

    ” 法内克點點頭表示同意:“這真是一個該死的令人傷感的場景啊!” “這也挺好,挺有教育意義的嘛,”帥克說道,“這些我都記得很清楚了,等我打完仗回家的時候,我要去‘聖杯’酒吧好好講講這些事。

    牧師給我們演講的時候,他的腳就那麼撇開了站着,我還一直害怕他滑倒摔到聖壇下面去,再被聖物盒砸破他那椰子殼腦袋。

    他還給我們舉了個我軍曆史上非常精彩的例子。

    那是拉德斯基還在服役的時候,火紅的晚霞和戰場上燃着的谷倉的火光連成了一片。

    就好像他親眼看過這些似的。

    ” 就在同一天,高級牧師伊布爾也到了維也納,為另一個先遣營講述了這個動人的故事。

    也就是帥克提到的自己非常喜歡的,以緻稱之為“誇誇其談”的故事。

     “親愛的戰士們,”高級牧師演說着,“想象一下一八四八年庫斯托劄戰役勝利結束的場景吧。

    意大利國王阿爾博特在經過了十多個小時的激戰後不得不把血染的戰場留給我們的‘勇士之父’拉德斯基元帥,然後落荒而逃。

    就這樣,元帥在他八十四歲高齡時赢得了如此榮耀的勝利。

     “看啊,親愛的戰士們,身經百戰的元帥在那被攻克的庫斯托劄前方的一座山上停住了。

    忠誠的将領們簇擁在他的身旁。

    莊嚴的氛圍如咒語般纏繞住所有人。

    因為士兵們發現,在距離元帥不遠處,有一位勇士正在與死亡進行殊死搏鬥。

    盡管殘肢散落在地,赫爾特,這位受傷的旗手在感受着元帥注視的目光時,仍感覺到無上的榮耀。

    一邊因情緒高昂而痙攣着,一邊仍舊用他僵硬的右手緊緊地抓住他的金質獎章。

    望着崇高的元帥,他的心髒、他的脈搏又加速跳動了起來,那已經癱瘓了的殘肢又充滿了力量。

    在彌留之際,旗手以驚人的毅力努力朝着元帥爬了過去。

     “‘我勇敢的勇士,快别亂動啦!’元帥對着他喊道,随即從馬上跳下來要握住他的手。

    ” “‘長官,已經沒用啦,’垂死的勇士說道,‘我的兩隻胳膊都被打斷了。

    我對您隻有一個請求。

    請您誠實地告訴我:我們徹底勝利了麼?’ “‘我親愛的戰士,我們徹底勝利了,’元帥親切地說道,‘你的快樂因你的傷勢而減損,這太可惜了。

    ’ “‘當然了,崇高的先生,我就要死了,’勇士用低沉地語調說道,臉上卻浮現出甜蜜的微笑。

    ‘你口渴嗎?’拉德斯基問道。

    ‘長官,天氣太悶熱啦。

    我們都在超過三十度的氣溫裡作戰。

    ’随後,拉德斯基把副官的軍用水壺拿來,遞給了這位奄奄一息的士兵。

    士兵接過來大口大口地把水喝了。

    ‘長官,願上帝千百次保佑您!’他大喊道,竭力想親吻一下統帥的手。

    ‘你當兵多少年啦?’元帥問道。

    ‘長官,有四十多年啦!在阿斯佩恩戰役我獲得了一枚金質獎章。

    我還參加了萊比錫戰役,并獲得了炮手十字獎章。

    我在死亡的邊緣上掙紮了五次。

    但現在,我已到了盡頭。

    我活到今天,見證了今天,是多麼幸福、多麼快樂啊!既然我們獲得了光榮的勝利,皇帝的領土也得到了收複,我的死又算得了什麼呢!’” “親愛的戰士們,就在那一刻,營地裡響起了我們偉大而神聖的國歌《天佑弗朗茨皇帝》。

    歌聲傳遍了整個戰場。

    那位倒在地上将與生命告别的勇士又一次掙紮着想站起來。

     “‘奧地利萬歲!’他激動地高喊着,‘奧地利萬歲!願美妙的歌聲伴随着她永生!元帥萬歲!軍隊萬歲!’ “奄奄一息的士兵又一次俯身靠近元帥的右手,并親吻了它。

    然後倒了下去,高尚的靈魂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元帥脫帽肅立在這樣一位無上英勇的士兵身邊。

     “‘這麼美好的離去真讓人羨慕,’元帥垂首捂着臉動容地說道。

     “我親愛的戰士們,我祝願大家都能有這樣高尚的結局!” 回憶起高級牧師的這番話,帥克覺得,稱之為“誇誇其談”其實一點都不過分。

     随後,帥克又談起了在上火車之前給他們宣讀的重要軍令。

    一道是由弗朗茨·約瑟夫簽署的軍令,另一道是東線部隊的高級指揮官約瑟夫·費迪南大公下達的。

    兩道命令說的都是在一九一五年四月三日發生的杜克拉關事件,第二十八團兩個營的全體官兵在部隊軍樂隊的軍樂聲中投奔了俄軍。

     兩道命令都是用顫抖的聲音宣讀的,譯成捷克文大意如下: 一九一五年四月十七日軍令 朕滿懷悲痛發布谕令,鑒于帝國皇家部隊第二十八團貪生怕死,通敵賣國,現将其從我軍軍籍中除名。

    立即收回該聲名狼藉軍團之軍旗,送至軍事博物館。

    該團不顧國家安危,借奔赴前線之際通敵賣國,着實可惡。

    即日起,撤銷該團。

     弗朗茨·約瑟夫一世 約瑟夫·費迪南大公通令 捷克部隊在戰場上,特别是在近期戰鬥中,尤其是在陣地防守方面,有負衆望。

    他們長時間畏縮在戰壕之中,結果導緻敵軍趁機與該部隊中卑劣分子頻繁接觸,相互勾結。

     敵軍在此等叛徒協助之下,以藏有背叛者的前線部隊作為其襲擊目标。

    敵軍常成功偷襲我軍,如入無人之境,俘獲我軍大批官兵。

     此等不知羞恥、卑劣之徒,背叛皇帝和帝國,不僅污損了我崇高英勇之師的榮耀,而且玷污了民族的尊嚴,殊為可恥至極。

    此等敗類遲早會被槍斃或絞死。

     每位有榮譽感的捷克士兵都有義務向統帥揭發此等罪犯、煽動者和叛國者。

    知情不報者與上述人等同罪。

     本通令須向捷克各部隊全體官兵宣讀。

     自此君主令發布之日起,帝國皇家第二十八團已從部隊中除名,該團所有叛逃官兵如被俘将以鮮血償還其滔天大罪。

     約瑟夫·費迪南大公 “命令下達得太晚了!”帥克對法内克說道,“我覺得挺奇怪的,皇帝的命令是四月十七日頒布的,可是直到現在才給我們宣讀。

    看起來應該是有什麼不能馬上給我們宣讀的原因吧。

    如果我是皇帝陛下,就決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

    既然是四月十七日發布的命令,那麼即使是天塌了,也要在當天向所有部隊宣讀完畢。

    ” 軍官食堂的神秘術士廚師在車廂的另一頭,坐在法内克的對面,正寫着些什麼。

    他的後面坐着盧卡什上尉的勤務兵大胡子巴洛恩以及十一連的接線員喬多恩斯基。

    巴洛恩正嚼着一片軍用面包,哆哆嗦嗦地向接線員解釋,說這實在怨不得他,上車時實在太擠了,他沒辦法擠到盧卡什上尉的那節軍官車廂去。

     喬多恩斯基吓唬他說,如今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這種事是要被槍斃的。

     “要是能遭完這個罪就好了,”巴洛恩抱怨道,“我有一次在沃季采演習的時候就差點玩完了。

    當時我們正在行進,又渴又餓的,所以當營副官來到我們跟前的時候,我喊了句:‘給我們水和面包!’他掉轉馬頭對我說,要是在戰時這麼放肆,他就會當着大家的面把我槍斃,而現在隻要把我關到駐軍監獄去。

    可我的運氣真的很好,在他去向參謀人員彙報這件事的路上,馬受到了驚吓,将他甩了下來,摔斷了他的脖子。

    多虧老天有眼!” 巴洛恩長歎一聲,咽下了一口面包。

    緩過來後,他貪婪地盯着盧卡什上尉交給他照看的兩個行囊。

     “長官大人們都領到了肝餡餅和匈牙利香腸,”他低沉地說道,“要是我也能有一點兒就好了。

    ” 與此同時,他又憧憬地看着盧卡什上尉的兩個行囊,那模樣可憐得像一隻喪家犬,又像一隻餓狼蹲在熟食店門口,聞着鍋裡熟食的香氣。

     喬多恩斯基說道:“要是那裡有頓豐盛的午餐等着我們,倒也不錯。

    戰争剛開始那陣子,我們開到塞爾維亞時,每到一站都會受到款待,吃得飽飽的。

    我們拿來他們給我們的鵝腿,将上面最好的肉切成細丁,就着巧克力一起吃。

    在克羅地亞的奧塞克,兩名來自退伍協會的老兵帶了一大鍋烤兔到我們車廂裡來。

    那時,我們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就把兔肉倒得他們滿頭都是。

    我們每到一站,都一個勁兒地朝車窗外嘔吐。

    在我們車廂裡的馬鐵伊卡下士吃得肚子發脹,我們不得不在他肚子上放塊闆子,然後像壓泡菜似的在木闆上跳。

    直到他連連打嗝放屁,才感覺好受了點。

    我們穿越匈牙利的時候,每經過一個車站,當地人都朝我們車廂裡扔烤雞。

    而我們隻挑雞腦吃。

    在卡坡斯法爾瓦,匈牙利人直接把整塊的烤豬肉扔進車廂。

    一個家夥被一整個烤熟了的野豬頭砸到了腦袋,他就提着皮帶把那個捐贈豬頭的匈牙利人趕到三條鐵軌之外去了。

    然而,在波斯尼亞,當地人卻連一口水都沒給我們。

    不過,在到那裡之前,盡管喝酒是被禁止的,我們還是心滿意足地喝了各種各樣的烈酒和果酒。

    我還記得,在一個車站上,一些年輕的太太和小姐拿啤酒招待我們,而我們都對着啤酒壺撒尿。

    哈哈,你真應該看看她們是怎麼逃離了車廂!” “我們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

    我甚至連梅花A都認不出來了。

    然而,我們還沒來得及把那局撲克打完,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突然來了一道命令,我們便都立刻走出了車廂。

    一名下士,我已經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了,正對着他的一群人喊着,讓他們用德語唱‘塞爾維亞人必須見證:我們奧地利人終将勝利,終将勝利!’可是,有人突然在背後踢了他一腳,他直接就摔倒在鐵軌上面了。

    之後就又有人喊着說要把步槍堆成金字塔,而列車卻馬上調轉車頭,開着空車走了。

    你也知道,這種忙亂情況下會發生什麼吧!火車也把我們足夠維持兩天的幹糧全帶走了。

    然後突然就響起了榴彈爆炸的聲音,聲音特别近,大概就從我們這到那邊那些樹那麼遠。

    營長從隊伍的另一頭走過來把所有軍官叫去一起讨論。

    我們的馬采克中尉也來了,他是個地道的捷克人,卻隻講德國話。

    他臉色蒼白得就跟粉筆一樣,告訴我們火車不能再往前開了,因為鐵軌已經被炸毀了。

    而塞爾維亞人已經在夜裡過了河,正在我們的左翼,但仍離我們還遠。

    他還說,隻要我們得到增援就可以把他們撕成碎片,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能投降。

    因為塞爾維亞人抓到俘虜會割掉他們的耳朵、切掉他們的鼻子,甚至剜去他們的眼睛。

    榴彈就在我們附近爆炸,但是我們無心顧及。

    他說,這是我們炮兵在确定射程。

    突然,山後響起了一陣‘哒哒哒’的槍聲。

    他說,那是我們的機關槍在确定射程。

    之後,左側方向又想起了隆隆的炮聲。

    我們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趕忙匍匐在地上。

    幾枚炮彈從我們的頭頂飛了過去,把車站都給炸得着火了。

    接着,在我們的右上方,子彈呼嘯而過,遠處還能聽到火炮齊鳴以及步槍火力的‘咔嗒咔嗒’聲。

    馬采克中尉立即下令取槍,上子彈。

    值班軍官快速走到他跟前,說他的命令沒法執行,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彈藥。

    其實他很清楚,我們隻有在到達陣地的那一刻才可以領到彈藥。

    而我們前面那列彈藥車很顯然已經落入塞爾維亞人手中了。

    馬采克中尉好像生了根一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給我們下令:‘上刺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大概隻是一個絕望的下意識動作吧。

    我們就這樣保持警備姿勢站了好一會兒。

    然後我們又趴在枕木上,因為有一架飛機出現,軍官們一個勁地喊着:‘隐蔽,隐蔽,全部隐蔽!’後來弄清楚了,原來是我們的飛機,被我們自己的炮火誤打下來。

    所以我們又站了起來,這時沒有什麼其他命令了,隻有一句‘稍息!’一名騎兵從一側朝我們飛馳而來。

    他離着老遠就喊道:‘營長在哪兒?’營長騎馬迎了上去。

    騎兵交給他一份文件,又繼續騎着馬往右邊去了。

    營長邊走邊讀,突然跳了起來,拔出軍刀,朝我們飛奔過來。

    ” “‘全體撤退!全體撤退!’他沖着軍官們吼道,‘排成一列!往山谷裡撤!’這下可好,軍官們無一例外全沖着我們發起火來,就好像他們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刻似的。

    左邊是一片玉米地,現在一片狼藉。

    我們把背包都丢在那些該死的枕木上,然後一路爬向山谷。

    馬采克中尉的腦袋從側面中了一槍,一聲沒哼就死了。

    等到我們逃到山谷的時候,死的傷的已經有一大堆了。

    我們丢下他們繼續跑,直到天黑。

    我們所到之處,見不到一個我方留下的人。

    我們到達之前,他們早就逃掉了。

    我們唯一看到的就隻是一列被搶光了的行李運送火車。

    最終我們抵達了一個車站,并得到要求我們開動火車回到參謀部的命令。

    但這個命令已經無法執行了。

    因為在前一天,整個參謀部已經全部被俘。

    我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在那之後,我們就像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沒人願意收留我們。

    最後,上面把我們分派到七十三團,以便和他們一起撤退。

    當然,我們很高興這樣安排,但首先,我們還是得先行軍整整一天才能抵達他們那裡。

    之後我們……” 沒人願意再聽他啰唆,因為帥克和法内克已經玩起了撲克。

    軍官食堂的神秘術士廚師則繼續給他妻子寫着長長的信。

    在他離家期間,他的妻子又新出版了一本新的神智學雜志。

    巴洛恩在椅子上睡覺,接線員喬多恩斯基無事可做,隻是不斷地重複着:“是的,這事我永遠也忘不了……”他站了起來,開始幫正在玩牌的帥克和法内克亂出主意。

     “你來幫我點個火吧,”帥克用一種很友好的語調對喬多恩斯基說道,“反正你也要來看我們打牌。

    打牌比打仗,比你們在塞爾維亞前線的那些冒險事迹重要得多了。

    天啊!我真是太笨了!我死的心都有了。

    我怎麼就不等一會兒再出K?現在抓了個J。

    我真是笨死了。

    ” 這時,神秘術士廚師也寫完了信,又讀了一遍。

    很明顯,他對自己的信非常滿意,相信一定能通過軍事檢閱部門的審查。

     親愛的老婆: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在火車上待了好幾天了,因為我們正奔赴前線。

    其實,我并不覺得很高興,因為在火車上,我整天都在閑蕩,無所事事。

    你也知道,在軍官食堂其實并不用我們做飯,飯菜都是從不同的車站上領來的。

    我本來很樂意在穿越匈牙利的路上為我們的軍官們做一頓紅燒牛肉,但可惜,什麼都做不了。

    也許到了加利西亞,我們才有機會炖點鵝肉,加大麥或者米飯的鵝肉。

    相信我,親愛的黑勒恩卡,我是真的盡力想使長官們高興,幫他們克服麻煩和困難。

    我從團裡被調到先遣營,這是我最最熱切的期望,我想把前線的軍官食堂辦得像樣一點,不管資源有多匮乏。

    親愛的黑勒恩卡,你還記得嗎?當我應召入伍的時候,你不是希望我能見到些好長官嗎?你的願望實現了。

    在這裡,我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相反,所有的長官都是我們的朋友。

    特别是對我,他們都像父親一樣。

    我會盡快告訴你我們戰地郵箱的編号…… 這樣的一封信完全是在如下的情形下寫出來的:這位神秘術士廚師實在是給施羅德上校留下了一個永久的糟糕印象。

    上校一直都沒找他算賬。

    但是,在先遣營軍官們的告别宴會上,倒黴的廚師偏偏在上校那份飯裡少上了一份烤牛脊肉卷。

    于是,上校打發了這位術士廚師同先遣營一起上前線,而把團部的軍官食堂交給了克拉羅夫盲人學校的一個倒黴的老師。

     神秘術士廚師又把信讀了一遍。

    他覺得自己的信具備充分的外交措辭,使人覺得他離戰場更遠些。

    因為無論怎樣,即便是在前線當廚師,也是相對較好的差事。

     盡管他在入伍前擔任的是一個緻力于陰界之事的術士雜志的編輯和老闆,曾經寫過一大篇告訴世人不要懼怕死亡的文章,和另一篇關于靈魂轉世的文章,但他卻并沒有受到這些經曆的影響,其實他也怕死。

     而現在他也開始看帥克和法内克打牌了。

    此時此刻,帥克和法内克之間沒有什麼官銜之分。

    他們也不再是兩個人玩了,加上喬多恩斯基,已經是三個人在玩了。

     傳令兵帥克對着軍需軍士長法内克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怎麼笨成這樣?你明知道他什麼都要不起,我又根本沒有方塊,你不出方塊8反而像個白癡似的把梅花J給扔了出來,結果讓那個混蛋給赢了。

    ” “我輸了一張牌你就大驚小怪的,”軍需軍士長回敬他道,“你自己也像個笨蛋一樣,你難道期望我手裡連一張方塊都沒有的時候,打出我好不容易換來的一張方塊8?我手中全是黑桃和梅花的花牌,你他娘的白癡!” “那你也應該打‘杜爾希’啊,傻瓜!”帥克微笑着說道,“這就好比有一回在‘尤-法爾’飯館發生的事。

    那次一個呆子也可以打出‘杜爾希’,但他就是不出,他隻出小牌,各家都不要。

    他手裡的牌實在是太好了!四種花色的大牌全在他手裡。

    就跟現在一樣,如果你一亮牌,我敢肯定别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别人都沒轍,都得輸。

    遊戲一直繼續着,我們一直都輸給他。

    最後,我對他說:‘黑羅爾德先生,你就直接亮牌吧,别折騰啦!’但他卻對我大發脾氣,說什麼他樂意怎麼打就怎麼打,讓我别多管閑事,還說他是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但為此,我們好好教訓了他一頓。

    老闆和我們是朋友,女服務員和我們則更熟悉了。

    因此,我們就向巡邏警察解釋說這裡一切正常。

    我們說這一切都是他的不對,因為他在店門口的冰上滑倒摔破了鼻子,就大呼小叫喊來驚動巡邏隊,驚擾了夜裡的平靜。

    盡管他玩牌出老千被我們發現了,我們卻連碰都沒碰他一下,是他自己拼命地往外沖,結果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老闆和女服務員都為我們作了證,說我們對他的确很有風度。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他一個人從晚上七點一直坐到半夜隻點了一杯啤酒和一杯蘇打水,因為自己是大學教授就擺出一副惡心的紳士風度,卻對打牌一竅不通。

    好啦,現在該誰出牌了?” “我們玩玩‘買進’吧,”那個術士廚師提議道,“我賭兩個四十赫勒。

    ” “那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