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帥克在季拉賴達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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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團向萊塔河畔的布魯克城,即季拉賴達進軍。

     經過三天的禁閉,再有三個鐘頭帥克就要被釋放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和一個一年期志願兵被一同帶到了衛兵室,然後又被押往火車站。

     路上,志願兵對帥克說道:“我早就知道我們會被遣送到匈牙利。

    在那裡他們會成立先遣營,會訓練士兵們射擊,與匈牙利人交戰,然後我們就會開往喀爾巴阡山。

    “有人說,”帥克道,“奧地利在北方某個地方确實有殖民地,是皇帝弗朗茨·約瑟夫的國土還是什麼地方……” “住嘴,兄弟們,”一個押送兵說道,“你最好謹慎點,不要議論弗朗茨·約瑟夫皇帝的任何國土。

    别提任何名字,這樣對你更好些……” “好吧,那就看一看地圖吧,”志願兵插話道,“的确存在歸我們至高無上的君主弗朗茨·約瑟夫管轄的國家。

    據統計,那裡唯一的東西就是冰,會被運上破冰船出口到布拉格的制冰工廠。

    外國人給予這裡的冰工業高度的評價,這可是樁既賺錢又危險的行業。

    将弗朗茨·約瑟夫國土上的冰運過北極圈時會有巨大的風險。

    你能想象得到嗎?” 押送兵小聲嘀咕了一句誰都聽不懂的話,而陪着押送兵的下士卻坐得靠近了些,認真聽着志願兵接下來的評論。

    志願兵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奧地利唯一一塊可以為整個歐洲供應冰塊的殖民地,是重要的國民經濟産業。

    當然,殖民地化進程緩慢,因為殖民者有的不願意去那兒,有的已經被凍死了。

    然而,由于貿易部和外交部對氣候條件的改善很有興趣,使得大面積的冰山有望受到合理的開發。

    多開幾家旅館就會引來大批的遊客。

    當然還有必要在冰山之間修幾條旅遊小道,再在冰山之上設置一些遊覽路标。

    唯一的麻煩是那些為難我們當地政府的愛斯基摩人……” “那些渾小子不肯學德語,”志願兵接着說道,下士則聽得興緻勃勃。

    他是一個積極的人,入伍前當過農場工人,既傻又粗俗,對他一竅不通的事都囫囵吞棗,而他的志向是在奧地利軍隊服役到老。

     “下士,教育部花費了很多錢和精力為他們造了一所學校。

    還有五名建築工人被凍死……” “磚瓦匠們則保住了性命,”帥克打斷了他,說道,“因為他們靠點燃的煙鬥取暖。

    ” “并非所有的磚瓦匠都幸存下來,”志願兵說道,“很不幸,有兩個人忘記了使勁吸煙,結果他們的煙鬥滅了。

    人們隻得把他們埋在冰裡。

    最後,終于用冰磚和鋼筋水泥混凝土蓋起了學校,而且蓋得很堅固。

    可是愛斯基摩人卻用從冰封的商船上拆下的木頭在學校周圍點起了火,并最終實現了他們的目的:用冰所建的學校融化了,整個學校、連同校長已及将在第二天參加莊嚴的學校落成典禮的政府代表全都葬身大海。

    你可以聽到那些水沒到脖子上的政府代表在大聲叫喊:‘上帝,懲罰英國人吧!’如今,他們可能派遣一支軍隊去為那些愛斯基摩人重整秩序。

    當然,跟他們打仗可不容易。

    會對我軍造成最大損害的将是那些馴化了的北極熊。

    ” “這将會是最後一根稻草,”下士聰明地指出,“好像到現在還沒有足夠有效的戰争發明。

    就拿防止氣體中毒的防毒面具來說吧,你把它往頭上一戴,然後就中毒了,就像在士官學校老師所告訴我們的那樣。

    ” “他們隻是想吓唬吓唬你,”帥克說道,“士兵要無所畏懼。

    即使戰鬥時掉進茅坑裡,也要把自己弄幹淨,繼續加入戰鬥。

    至于營地中的有毒氣體,每個吃過定量新鮮面包和帶殼豌豆的士官都已經習慣了。

    但是聽他們說俄國人有了一種專門對付士官的新發明。

    ” “那可能是一種特殊的電流,”志願兵補充說道,“當它與士官領章上的星星接通時,星星就會爆炸,因為它們是由賽璐珞制成的。

    那将是一場新的災難。

    ” 雖然下士在入伍前是個牛倌,而且呆氣十足,但他好像終于明白人們是在取笑他,便離開他們,往押送隊伍的最前面走去了。

     他們漸漸靠近車站,布傑約維采的居民正在那裡為他們的兵團送行。

    盡管沒有官方參與,但車站前面的廣場上還是擠滿了人,等待軍隊的到來。

     帥克的興趣集中在街道兩旁歡送的人群身上。

    跟往常一樣,忠厚老實的士兵走在隊伍後面,被捕的士兵走在最前面。

    老實的士兵随後将被塞到牲口車廂,而帥克與志願兵将被送到一節特别囚車去,這節車廂總是挂在軍用列車的軍官車廂之後。

    像這樣的囚車,總是有足夠的空間。

     帥克禁不住揮舞着軍帽,向人群喊道:“Nazdara!”這一聲啟發了人群,人們用響亮的聲音重複着“Nazdar”,這聲音傳得越來越遠,在車站前響徹。

    遠處人們開始嚷了起來:“他們來啦!” 押送的下士可急壞了,大喊着要帥克住嘴。

    可是歡呼聲猶如雪崩般傳開了。

    憲兵向後推擠着人群為押送隊開道,可人們繼續歡呼着:“Nazdar!”并揮動着他們的帽子。

     歡呼聲是正常的表現。

    在車站對面旅館的窗戶邊,一些婦女揮舞着手帕,喊着“一路平安!”人群中德語和捷克語的歡呼聲混雜在一起。

    一個狂熱分子還借機大聲用德語喊道:“打倒塞爾維亞人”,但卻被絆倒在地,被擁擠的人群輕踩了幾下。

     “他們過來啦!”叫喊聲像電火花似的在人群中閃過。

     押送隊伍走進車站。

    在押解部隊的押送下,帥克親切地向人群揮手,志願兵也莊嚴地行軍禮。

     他們就這樣走進了車站,上了指定的軍用列車。

    神槍手營的管弦樂隊指揮被這突如其來的示威遊行弄得稀裡糊塗,差點兒開始演奏《天佑弗朗茨皇帝》來。

    幸運的是,第七騎兵師資深牧師拉齊納頭戴一頂黑色高帽及時趕到,開始恢複秩序。

     拉齊納牧師的故事很簡單。

    他是昨天剛到布傑約維采的,好像是不經意間參加了即将開拔軍團的軍官們的小型宴會。

    他大吃大喝,以一當十,在有些喝醉的狀态下來到軍官食堂,試圖哄騙廚子來撈點殘羹剩菜。

    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碟又一碟的肉汁和布丁,像野貓似的撕掉骨頭上的肉,最後還從廚房裡弄到一些朗姆酒,喝得直打嗝後他才回到告别酒會上,還在那兒又一頓暴飲,結果出了洋相。

    他做過很多這樣的事情,在第七騎兵師的時候,他就總是讓軍官破費。

    第二天早晨,他突然想起來,第一批軍團列車就要出發了,他應該去維持秩序。

    于是他沿着長長的人群溜達了起來,結果弄得車站裡主管軍團列車的軍官們都躲着他,藏到站長辦公室裡。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車站前時,神槍手營樂隊指揮正要指揮演奏《天佑弗朗茨皇帝》,他一把奪下他的指揮棒。

     “停!”他說道,“還不到時候!聽我的指令。

    稍息!等我回來。

    ”他走進車站,緊跟着押送隊伍,大喊一聲:“停!”把他們叫住了。

     “你去哪兒?”他對下士厲聲喝道,弄得下士不知所措。

     好脾氣的帥克替他回答道:“他們要把我們送到布魯克去。

    牧師先生,如果您願意,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 “好的,我也去!”拉齊納牧師說,接着他轉身對押送兵說道,“誰說我不能去?前進!” 當牧師得知他來到的是囚犯車廂,便躺在了長凳上,善良的帥克脫下自己的軍大衣,墊在牧師的頭下。

    旁邊的志願兵則輕聲地對吓得直哆嗦的下士說道:“好好侍候牧師。

    ” 拉齊納牧師舒服地躺在長凳上,開始暢談起來:“諸位,蘑菇炖肉這道菜,蘑菇放得越多越好吃。

    可是得先用洋蔥把蘑菇炸一下,然後再放進點香菜葉和洋蔥……” “您已經放過洋蔥了,”志願兵說道。

    下士絕望地看了志願兵一眼,在他看來,牧師的确是喝醉了,但他畢竟仍然是自己的長官。

     下士的處境着實令人絕望。

     “對,”帥克插嘴道,“牧師先生的話完全正确。

    洋蔥放得越多越好。

    帕科梅瑞采有個啤酒釀造師,他在釀酒時把洋蔥放在酒裡,說是洋蔥能激起人的欲望。

    洋蔥确實是非常有用的東西。

    油煎洋蔥還能治疖子……” 此時,拉齊納牧師像在睡夢中一樣喃喃自語道:“食物全靠調料,好吃與否都取決于你放些什麼、放多少調料。

    胡椒不能多放,辣椒也不能……” 他繼續說的時候,速度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輕:“丁香别放得太多,檸檬别放得太多,香料别太多,麝香葡萄酒别太多……” 還沒說完,他就睡過去了,時不時地發出鼾聲,或從鼻子裡發出絲絲尖細的呼哨聲。

     下士目光呆滞地望着他,而其餘的押送兵則坐在長凳上,暗自笑着。

     “他不會這麼快醒來,”過了片刻,帥克說道,“他已經完全醉了。

    ” “沒關系的,”當下士痛苦不堪地示意帥克住嘴時,帥克繼續說道,“你拿這事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他已喝得酩酊大醉了,可他還有上尉軍銜呢。

    所有牧師,不論頭銜大小,都有上帝賜予的特殊天賦——抓住每次機會喝酒。

    我給卡茨牧師當過勤務兵,他喝起酒來沒個頭。

    但他跟其他牧師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我們曾經把聖物盒都拿到當鋪去換酒,如果有人肯出錢的話,他恐怕連上帝都會給當了。

    ” 帥克走到拉齊納牧師跟前,幫他朝牆那邊翻了個身,然後擺出一副專家的架勢,自信地說道:“他會一直打呼噜,直到我們到達布魯克。

    ”說完,帥克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不幸的下士失望地看着他,說道:“或許我該去報告一下。

    ” “您最好别去,”志願兵說道,“您是押送隊隊長,您不能丢下我們。

    而且根據規定您也不能派任何一個押送兵去送報告,除非您找到代替他的人。

    您瞧,這事兒很難辦。

    您也不能鳴槍通知來人,因為這裡什麼都沒發生。

    再者,還有此項規定:除了犯人和陪伴犯人的押送人員之外,囚車裡不得有其他人。

    未經許可外人不得入内。

    而且,如果您想掩蓋您的過失,趁火車開着的時候小心地把牧師從車上扔出去,那也不行,因為這裡有好多證人,已經親眼看見您讓他進入本不屬于他的車廂。

    下士,您肯定會被降職的。

    ” 下士困惑地回答說他并沒有允許牧師進入車廂,是他自己要進來的。

    再說,牧師畢竟也是長官。

     “您才是這裡唯一的長官。

    ”志願兵強調道。

    帥克則補充道:“就是皇帝陛下要進來,您都不能讓他進。

    這就好比一個新兵站崗時,某位檢察官走上前來,叫他去給自己買盒香煙,然後新兵問他要買什麼煙。

    這樣做您會被發配邊疆的。

    ” 下士怯懦地反駁說,是帥克首先跟牧師說他可以加入到他們一塊兒的。

     “下士,我倒是可以這樣做,”帥克回答道,“因為我是個傻瓜。

    可沒人會信您也是傻瓜啊。

    ” “您作為一名正規軍士兵多久了?”志願兵插話,問了下士一句。

     “三年了,現在應該升排長了。

    ” “那可不容易!”志願兵冷嘲熱諷地說道,“我告訴您吧,您會被降職的。

    ” “怎麼都一樣,”帥克說道,“不管當軍士還是當小兵。

    但話又說回來,降職的人會被派到作戰第一線的。

    ” 牧師稍微動了一下。

     “他在打盹兒,”帥克确定他一切安好後,說道,“他肯定正夢見自己又在哪裡開懷暢飲呢。

    我隻擔心他在這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我的那位卡茨牧師一喝醉就完全不省人事。

    有一次他……” 于是帥克把有關他和奧托·卡茨牧師的親身經曆描述了一番,說得既詳細又有趣,大家甚至連火車開動都沒覺察到。

     直到後面車廂傳來一陣嚎叫聲,才打斷了帥克的話。

    全部由克魯姆洛夫和卡什佩爾斯凱霍裡的德國人組成的十二連在那裡高聲喊叫着: “等我歸來,等我歸來,等我歸來,再次歸來。

    ” 從另一節車廂裡,傳來一個絕望的同伴朝着漸行漸遠的布傑約維采的嚎叫聲: “而你啊,我的心肝兒,留在這兒。

    嗬嘿喲,嗬嘿喲,嗬喽!” 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實在太可怕了,他的戰友把他從牲口車廂敞開的門口拖開了。

     “真是奇怪,到現在還沒人來這裡檢查,”志願兵對下士說道,“按規定,我們一到車站您就該把這事向列車指揮官彙報的,而不該在一個醉酒的牧師身上浪費時間。

    ” 可憐的下士固執地一聲不吭,兩眼始終倔強地盯着窗外那些不斷消失的電線杆子。

     “作為軍人,每當我想到未能将我們的情況報告給别人,”志願兵繼續充滿敵意地說道,“到了下一站,列車指揮官肯定會來看我們,我就感到内心的不安。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就好像……” “就好像吉普賽人,”帥克插嘴道,“或者像流浪漢。

    好像我們害怕見到陽光,哪兒也不敢去,生怕他們會把我們關起來一樣。

    ” “除此之外,”志願兵說道,“依照一八七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頒布的軍令,用火車運送有罪士兵時,必須遵守以下規定:第一、運送有罪士兵的車廂必須安裝鐵栅欄。

    這一條寫得再清楚不過了,而且我們這兒也是按照規章執行的。

    現在我們就在非常牢固的鐵栅欄内,所以這是合乎規矩的。

    第二、根據一八七九年十—月二十—日皇家與王室政令的補充條款規定,每個犯人車廂都必須得有廁所;如果沒有,則必須配備一個有蓋子的尿壺,供犯人與押送人員排洩之用。

    而我們所待的這個囚車根本沒有廁所,擠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車廂裡,連個尿壺都沒有……” “你可以到車窗去解決,”下士用極其絕望的語調說道。

     “您别忘了,”帥克說道,“任何犯人不得靠近車窗。

    ” “第三,”志願兵繼續說道,“車廂裡必須提供裝飲用水的器具。

    這一條您也沒做到。

    對了,您知道在哪一站會給我們幹糧嗎?您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您沒費心去問……” “您瞧,下士,”帥克說道,“運送犯人可不是送學生上學,您得好好照顧我們。

    我們不像普通士兵那樣可以照顧自己。

    您什麼都得給我們送到眼皮底下,因為有這樣的命令和條款,所以每個人就得遵守,否則就亂套了。

    一個臭名昭著、衣衫褴褛的人曾經對我說過:‘被拘捕的人就像襁褓裡的娃娃,得照顧有加,别讓他感冒,也别招惹他,沒人欺侮他,這樣他就會滿足,真是小可憐啊。

    ’” “對了,順便說一下,”過了一會兒,帥克友好地看着下士,說道,“到十一點的時候,您能告訴我一下嗎?” 下士好奇地看着帥克。

     “下士,您顯然是想問我,為什麼到十一點的時候需要告訴我一下吧?因為從十一點起我就得進那節牲口車廂了,下士先生。

    ”帥克強調說,接着又一臉嚴肅地說道:“根據團部報告,我被判三天監禁。

    我是三天前十一點開始服刑的,今天中午十一點禁閉期滿就應該放了我。

    十一點後,這裡就沒我的事了。

    任何一個士兵都不得超期扣留,因為在部隊中,必須遵守紀律和秩序,下士。

    ” 絕望的下士受到這一打擊後,好長時間才緩過來。

    但是最後,他拒絕了帥克的請求,說沒有收到任何上級文件指示。

     “親愛的下士,”志願兵說道,“上級文件不會自己長腿來到押運官這裡的,押運官必須得自己去把公文取來。

    您現在還要面對新的狀況。

    毫無疑問,您無權拘押本該釋放的人。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根據現行的條例,誰都無權擅自離開囚車。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您如何才能擺脫這樣的窘境。

    看來形勢越來越糟,現在已經十點半了。

    ” 志願兵把手表放回衣兜裡,說道:“下士,我很好奇,我想知道半小時後您要幹什麼。

    ” “半小時後我就屬于那節牲口車廂了,”帥克迷迷糊糊地重複着,而此時下士處在一種完全混亂、消沉的狀态中,轉向帥克對他說道:“如果對你沒什麼不便的話,我想你在這兒比在牲口車廂要舒服得多。

    我認為……” 牧師在睡夢中大喊了一聲,打斷了下士的話:“多放點肉汁!” “乖乖,乖乖,”帥克殷勤地說着,順手把從長凳上掉下來的自己的軍大衣一角塞到牧師的頭底下,“繼續做你的大吃大喝美夢吧。

    ” 志願兵則唱起歌來: “乖乖寶貝,睡在高高樹梢, 微風吹來,搖籃輕輕地搖。

     樹枝彎彎,搖籃即将墜落, 寶貝搖籃,一切都躲不過。

    ” 沮喪絕望的下士已經對什麼都沒有反應了。

    他茫然地望着窗外的郊野,對囚犯車廂裡徹底的混亂聽之任之。

    隔壁車廂的押送兵正在玩“搶肉”,他們的屁股挨了幾下重重地撞擊。

    下士朝他們那張望時,看到一個步兵挑釁的屁股。

    他歎了口氣,又向窗外看去。

     志願兵想了一會兒,然後對一敗塗地的下士說道:“您知道有個叫《動物世界》的雜志嗎?” “我們村裡一個酒吧老闆曾訂閱過這份雜志,”下士帶着明顯的不悅答道,因為終于可以轉向另外一個話題了。

    “因為他對瑞士的安哥拉山羊喜歡得不得了,可是這些羊都讓他給喂死了,所以他想從這份雜志中找點建議。

    ” “親愛的小夥子,”志願兵說道,“我下面要給你們講的故事會一清二楚地證明:人都得犯錯,誰都避免不了。

    各位,我深信,你們那些在後面玩‘搶肉’的會停下來,因為接下來我要給你們講的故事非常有趣,或者僅僅是因為那其中有很多你們不懂的專業術語而感到有趣。

    我要給你們講一個有關《動物世界》這本雜志的故事,如此一來,我們就可忘掉當前戰争的煩惱。

    ” “我當初是如何當上這家極其有趣的雜志《動物世界》的編輯呢?有一陣子這對我自己來說都是一個頗為難解的謎,直到後來,我得出一個結論:隻有在完全無法由自己做主的情形下,受到老朋友哈耶克友情的驅使,我才會接受這份工作。

    哈耶克當時一直勤勤懇懇在這家雜志當編輯,但與此同時愛上了雜志老闆福齊斯先生的女兒,老闆給出的條件是他必須立刻給自己的雜志物色一個像樣的編輯。

    ” “可見當時的雇傭關系是多麼奇特。

    ” “當我的朋友哈耶克把我介紹給雜志的老闆時,他非常客氣地接待了我,問我對動物有何看法,我回答說我十分尊重動物,并且在它們身上我看到了由動物到人的過渡階段,他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尤其是從動物保護的角度來說,我總是尊重它們的需求和願望。

    所有的動物隻希望在它們被吃掉之前少受些痛苦,盡可能快些了卻生命。

    ” “鯉魚一出生就有這樣的想法:好廚師不會活活給它開膛破肚。

    砍掉活公雞腦袋這一慣例是促成‘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原則的重要一步,那就是沒有經驗的人不得宰殺家禽。

    ” “油煎石斑魚那彎曲的身軀證明,它們在喪命之時對‘陂多裡’飯店将它們用奶油活活煎死而發出抗議。

    至于追捕火雞……” “此時老闆打斷了我,問我對家禽飼養,如狗、兔子、蜜蜂養殖是否在行,對動物界的各種動物是否了解,能不能從外國雜志上把圖片剪下來重新粘貼,能不能翻譯外文期刊上關于動物的權威文章,會不會查閱布雷姆的著作,能不能和老闆合作撰寫動物生活方面的重要文章,文章須結合天主教節日、多變的季節、賽馬、打獵、警犬訓練,簡而言之,要有記者一樣對形勢敏銳的洞察力,并且充分利用此點寫出發人深省的社論。

    ” “我說我對怎樣辦好像《動物世界》這樣的雜志已經進行過細緻的考慮,等我把他提到的各方面的材料都完全掌握之後,就可以對刊物的所有欄目和細節應對自如。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将雜志提升到一個極高的水準。

    我将對其内容和體系進行重組。

    ” “我将開辟新的欄目,比如‘快樂動物角’‘動物談動物那些事’等,同時要認真考慮政治局勢。

    ” “我将為讀者提供接連不斷的驚喜,讓他們目不暇接,氣喘籲籲。

    而‘動物生活的一天’專欄則會與‘解決家養動物問題的新計劃’以及‘家畜運動’兩個欄目交替刊出。

    ” “老闆又打斷了我的話,說我這個計劃簡直棒極了,如果我能成功完成一半,他就會送我一對上屆柏林家禽展覽會上展出的矮腳雞。

    這種雞在該展會上曾獲一等獎,場主榮獲優良選種金獎。

    ” “可以說,我盡了最大努力,不遺餘力地推行辦雜志的計劃。

    但不久我發現,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