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帥克在守備部隊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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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用他那犀利的目光迅速地把帥克全身上下打量個遍,之後目光柔和了許多。

    他覺得他眼前的這個人透露着清白和無辜。

    貝爾尼斯開始在辦公室裡緊張地踱來踱去。

    如果他沒有答應牧師可以帶走帥克,鬼知道帥克将會遭受什麼樣的下場。

     最後,他在桌子邊停了下來。

     “聽着!”他對帥克說道,這時帥克正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别再讓我碰到你,否則有你好看的。

    把他帶下去!” 帥克被帶回十六号牢房的時候,貝爾尼斯派人把獄長斯拉維克叫到他跟前。

     “現在決定将帥克交由牧師處理。

    ”他簡短地說道,“給他開具釋放證明,再派兩個人把他押到牧師那兒去!” “長官,押送途中要給他戴上手铐嗎?” 軍法官用拳頭猛擊了一下桌子。

     “你這個蠢貨!我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給他開具釋放證明了。

    ” 那天,軍法官對林哈特上尉和帥克積下的所有怨氣,頃刻間像湍急的河流一樣一股腦地潑到了獄長頭上。

    最後,貝爾尼斯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簡直是個一流蠢貨?” 這是句隻能對國王和皇帝說的話。

    雖然他隻是個沒有什麼皇家身份的普通獄長,但聽了這句話仍然很不高興。

    在從軍法官的辦公室回來的路上,他猛踢了一個正在清掃走廊的服役犯人一腳。

     對于帥克,獄長決定至少讓他在守備部隊監獄多待上一晚,讓他多享受享受。

     在守備部隊監獄度過的那晚将給帥克留下最深切的回憶。

     緊挨着十六号牢房的就是“黑洞”,一個用作單人監禁的陰暗洞穴。

    那晚,“黑洞”裡傳出一個戰士的鬼哭狼嚎。

    由于這名戰士違反紀律,勒帕軍士長奉獄長斯拉維克之命,将其肋骨打斷。

     嗥叫聲停止後,十六号牢房傳來了犯人們掐虱子的聲音。

     一個裝着鐵護網的煤油燈從門上的牆洞裡發出微弱的光,并冒着煙。

    石蠟的味道與常年不洗澡的人的汗味和尿桶的惡臭混合在一起。

    每次有人用過尿桶後,十六号牢房都會激起一股新的惡臭。

     糟糕的夥食使這裡的每個人都消化不良。

    大多數人還要在寂靜的夜裡忍受着寒風。

    而他們隻能相互開開玩笑。

     走廊裡可以聽到哨兵整齊的步伐聲。

    看守時不時地打開門上的窺視孔,向内巡視。

     中間的一張床上,有人小聲地說道:“在我企圖逃跑、被關到你們這兒之前,我是在十二号牢房。

    那裡是關押輕罪的犯人。

    他們曾抓來一個鄉下的小夥。

    這個好小夥被關了十四天,原因是他收留了士兵過夜。

    剛開始他們覺得這是個陰謀,可是後來證實他隻是為了錢才這麼幹的。

    他本應被關在罪行最輕的牢房。

    但是因為那裡已經滿了,他就到我們這兒來了。

    他什麼都從家裡帶,家裡人還經常給他捎東西,因為他獲準可以自己帶食物,可以住得舒适一點。

    他還可以吸煙。

    他帶了兩個火腿、大塊大塊的烤面包、雞蛋、黃油、香煙——總之,他那兩個背包塞滿了你所有想要的東西。

    并且這個蠢貨總想獨吞。

    我們祈求他把食物分給我們一點,因為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應該像别人那樣有福同享。

    但這個吝啬的混蛋拒絕分享。

    他被關了十四天,監獄分發的卷心菜和爛馬鈴薯使他倒胃口。

    他說他會把監獄分發的所有食物和面包送給我們,因為他不稀罕。

    他還說我們可以一起分着吃或者輪流吃。

    我想說他可真能裝,他甚至不願意用尿桶,甯可憋到第二天放風的時候去院子裡的旱廁所。

    他甚至還自帶手紙,他可真是被慣壞了。

    我們告訴他并不稀罕他那份食物,于是我們堅強地忍了三天。

    那個蠢貨大口吃着火腿,把黃油抹在面包上,還剝雞蛋吃。

    總之,他過得跟養尊處優的豬一樣。

    他還吸煙,但從不給别人吸一口。

    還說監獄裡不讓我們吸煙。

    要是守衛看見他給我們吸煙,他會被鎖起來的。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們忍耐了三天。

    但是第四天夜裡我們忍不住了。

    那個蠢貨醒得很早。

    我忘了告訴你們,每天一大早、中午和晚上,在大吃大喝之前,他都會禱告好久。

    這次也不例外,他禱告後,到床下去找他的背包。

    當然,他的背包還在那兒,但是已經空了,幹癟癟的,隻剩下手紙。

    他開始大叫有人偷了他的東西。

    五分鐘後,他想可能我們隻是開開玩笑,把他的東西藏到了别處。

    他還很高興地說:‘我知道你們是逗我玩兒的,你們會把東西還給我的。

    不過你們做得可真是天衣無縫。

    ’我們中有一個從裡本來的小夥子,他說道:‘聽着!你用毯子把自己包起來,數到十,然後再瞧瞧你的背包。

    ’他真的把他自己包起來,開始數一二三……,就像一個很聽話的小男孩。

    裡本來的小夥子又說道:‘你不能數這麼快,你必須慢慢數。

    ’就這樣,他在毯子裡一字一頓地慢慢數着:一、二、三……當數到十的時候,他從床上爬起來去看他的背包。

    ‘天啊,夥計們!’他又大叫起來,‘跟以前一樣啊,還是空的。

    ’他臉上那愚蠢的表情把我們逗得肚子都快笑破了。

    裡本來的小夥子又說道:‘再數一遍吧。

    ’我覺得經過這一切之後他肯定是瘋了,他居然又數了起來。

    數完後,他看到除了手紙還是什麼都沒有。

    此時,他開始砸門并大喊:‘他們偷我的東西!他們偷我的東西!救命啊!開門!看在老天爺的份上,開門啊!’這一叫可好,頃刻間跑來了很多人,獄長和軍士長勒帕也被叫來了。

    我們都異口同聲地說他瘋了,東西并不是我們偷的,而是昨天他一直吃到深夜把所有東西都吃光了。

    他一邊哭一邊堅持說道:‘那也應該會留下碎渣子啊。

    ’之後他們開始找碎渣,但是什麼也沒找到。

    因為我們也夠聰明,沒能吃光的東西被我們放進小盒子用繩子吊上了三樓。

    盡管那個蠢貨堅持說:‘總會留下點碎渣子啊。

    ’但是他們在我們身上找不到任何證據。

    一整天他什麼都沒吃,仔細地觀察着是否有人吃了什麼或吸了什麼。

    第二天午飯時間他依然沒有吃派發的食物。

    但是到了晚上,他似乎對爛馬鈴薯和卷心菜有了興趣。

    但是他沒有像以前吃火腿和面包時那樣禱告很久。

    後來,我們中有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從外面弄來些煙草。

    他開始第一次同我們講話,讓我們給他抽一口。

    我們才不會給他抽呢!” “我還擔心你們會給他抽呢。

    ”帥克說道,“那樣整個故事就被毀了。

    像那樣的高尚舉動隻有小說裡才會有。

    如果在守備部隊監獄也有,那簡直就是精神不正常啊!” “你們就沒給他點顔色瞧瞧?”有人問道。

     “我們沒想到。

    ”随後,他們就該不該給他點顔色的問題輕聲讨論了一番。

    大多數人都覺得應該。

     談話漸漸停止了。

    他們時不時地撓撓腋窩、前胸和肚子,快要睡着了——他們内衣裡肯定有很多虱子。

    睡覺時,他們用滿是虱子的毯子蒙着頭,這樣煤油燈的光亮就不會照射到他們了…… 早上八點的時候,帥克被叫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左側有一個痰盂,他們經常往裡面扔煙頭。

    ”一個人提醒帥克,“二樓也有一個。

    他們九點才打掃樓道,所以你可能會撿到點兒什麼。

    ” 但是帥克讓他們失望了。

    他再也沒回十六号牢房。

    十九個穿着短褲衩的人胡亂地猜測着帥克的下落。

     一個滿臉雀斑、想象力非凡的後備軍人散布消息說帥克射死了上尉,将會被帶到莫托爾的打靶場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