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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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旁人一定要把他們送上絞刑台?為什麼人對人不能夠更好一點,一定要互相仇恨呢?” 她仰起頭看天空,臉上帶了一種哀愁的表情,這在銀白的月光下,使她的臉顯得更純潔了。

    她第一次對我吐露她的心裡的秘密。

    她的生活的另一面終于顯露出來了。

    趙家的仇視,小虎的輕蔑,丈夫的不了解。

    這應該是多麼深的心的寂寞啊…… 同情使我痛苦。

    其實我對她有的不止是同情,我無法說明我對她的感情。

    我可以說,縱使我在現社會中是一個卑不足道的人,我的生命不值一文錢,但是在這時候隻要能夠給她帶來幸福,我什麼也不顧惜。

     可是怎麼能夠讓她明白我這種感情呢?我不能對她說我愛她,因為這也許不是愛。

    我并沒有别的心思。

    我隻想給她帶來幸福,讓她的臉上永遠現出燦爛的微笑。

     “這是舊道德觀念害人。

    不過電影故事全是虛構的,我知道人間還有很多溫暖,”我用這樣的話來安慰她,話雖然簡單,可是我把整個心都放在這裡面,我加重語氣地說,為了使她相信我的話,為了驅散她的哀愁。

     她埋下眼光看我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我明白,不過我覺得自己的生活太舒服了。

    我不說幫助人,就是給誦詩管家,也沒有一點成績。

    有時候想起來,也很難過。

    ” “小虎的事情我也知道,”我終于吐出小虎的名字來。

    “誦詩太疏忽了,我也勸過他。

    為這件事情姚太太你也苦夠了。

    不過我想誦詩以後會明白的。

    你也該寬心一點。

    ”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停了一下,才低聲說:“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趙家要這樣恨我?為什麼為了我的緣故就把好好的小虎教成這個樣子?我願意好好地做趙家的女兒,做小虎的母親,他們卻不給我一個機會,他們把我當作仇人。

    外面人不明白的,一定會說我做後娘的不對。

    ” 我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了,我望着她那緊鎖的雙眉,講不出話來。

    她的眼光停留在二門外照壁上,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在看她。

     “趙家為什麼這樣恨我?我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原因來,”她接着說;“或許因為我到姚家來誦詩對我很好,據說是比對小虎的媽媽還好,隻有這件事情是他們不高興的。

    不過這又不是我的錯。

    我從沒有在誦詩面前講過别人一句壞話。

    我到姚家來也不過二十歲,我在娘家,是随便慣了的。

    我母親耽心我不會管家,不會管教孩子。

    我自己也很害怕。

    我一天提心吊膽,在這麼大一個公館裡頭學着做主婦,做妻子,做母親。

    我自己什麼也不懂,也沒有人教我。

    我願意把他前頭太太的母親當作自己的母親,前頭太太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兒子,可是我做不好。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誦詩也不給我幫忙。

    我現在漸漸膽小起來了。

    ”她說着又埋下頭去。

     “姚太太,你倒不必灰心。

    連我這樣的人也并不看輕自己,何況你呢?”我誠心地安慰她。

     “我?黎先生,你在跟我開玩笑罷?”她擡起頭含笑地對我說。

    “我哪兒比得上你?” “不是這樣。

    你也許不知道你昨晚上那幾句話使我明白多少事情,要是我以後能夠活得積極一點,有意義一點,那也是你的力量。

    你給别人添了溫暖。

    為什麼你自己不能夠活得更積極些?” 我覺得她的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望我,眼光非常柔和,而且我仿佛看見了淚珠,可是我沒有把話說完,老姚就回來了。

     “你們都在這兒!為什麼不進花廳去坐?”他高興地嚷道。

     “我們談着話在等你,”她回答了一句,态度很自然地笑了笑。

    “我們已經站了好久了,黎先生恐怕累了罷。

    ” “是的,你們也該休息了,明天見罷,”我接着說。

     我們一塊兒走上石階。

    他們從大廳走進内院,我便走入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