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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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

    ”她不停頓地說下去,“我這次前來向您緻敬,不但是來表示我這微不足道的人的心意,也是代表我們的缪斯文社——即使因為時間來不及,沒有得到正式委托——我指的是我們的文學團體,這次您駕臨本城,在這樣一件令人歡欣若狂的事情上,它保持了它出色的傳統和團結,我們的一位社員,我那可愛的朋友莉妮·埃格洛夫施泰因伯爵小姐,從她的女仆嘴裡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飛快地把消息告訴我。

    我的良心現在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對缪斯莉妮——對不起,這是莉妮·埃格洛夫施泰因在我們社裡的名字,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名字,要是我把這些名字一一告訴您,也許您會感到好笑,——我對莉妮本來應該把我的打算通知她;因為十之八九她自己也會想來的。

    不過首先事實上是我在她離開後才作出這個決定的,其次,我有重要的理由想要單獨和您會見,歡迎您來到魏瑪,在沒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和您談話……請允許我向您獻上這幾支翠菊、飛燕草和牽牛花,還有這件學習本地藝術的粗陋的作品。

    ” “親愛的孩子,”夏綠蒂很感興趣地回答道——因為雅德蕾把牽牛花念成“仙牛花”,使她忍不住微笑起來,還由此聯想到“缪斯莉妮”這個名字,所以用不着對自己有趣的感覺進行掩飾。

    ——“親愛的孩子,這些花卉多麼逗人喜愛。

    五顔六色,交相輝映,真是可愛極了!我們必須給這些精緻的花朵澆澆水才好。

    像這樣美麗的牽牛花”——她又不禁要笑出來——“我簡直想不起曾經見到過……” “我們這兒是花卉之鄉,”雅德蕾回答。

    “我們都喜歡花。

    ”她對壁龛裡的石膏像瞟了一眼“埃爾富特的苗圃聞名于世已經有一百多年了。

    ” “多逗人喜愛!”夏綠蒂又重複一句。

    “還有這兒,您稱它是魏瑪藝術的一件習作,——那到底是什麼?我是個愛好尋根究底的老太婆……” “哦,我這樣說是委婉的說法。

    一個小玩意,參議夫人,是我親手做的玩意兒,一個最最不像樣的歡迎禮物。

    我來幫助您解開它,好不好?對不起,像這樣解法。

    一幅剪影,是用黑色有光紙仔細地粘在白色厚闆紙上做成的,您看,是一幅集體影像。

    他們不是别人,正是我們缪斯文社的社員們,我是盡了最大的努力想把她們剪得惟妙惟肖。

    這位是我剛才提到的缪斯莉妮,也就是莉妮·埃格洛夫施泰因,她的歌喉動聽極了,是我們大公夫人——大公主最得寵的宮廷女官。

    這一位是尤麗葉,是她的漂亮的妹妹,一位女畫家,我們都稱呼她尤麗缪斯。

    這兒是我,大家叫我雅德爾缪斯,您看這名字不太悅耳吧,這位把臂膀圍住我的是蒂麗缪斯,就是奧蒂麗·馮·波格維希,一個可愛的小妞兒,是不是?” “非常可愛,”夏綠蒂說,“非常可愛,簡直都像活的一樣,真是不可思議!我親愛的孩子,您的才能叫我吃驚。

    竟能完成這樣的傑作!這些褶邊,這樣一丁點兒的紐扣,這麼纖細的桌子腳和椅子腳,這幾束小小的鬈發,還有小小的鼻子和睫毛!一句話,的确不同尋常。

    我一向珍愛剪影,始終認為這種藝術不再時行是情趣和鑒賞力的一大損失。

    現在您孜孜不倦地發展這不同凡響的天賦,使它盡善盡美,你這樣潛心于藝術,怎能不叫我欽佩你……” “在這座城市裡,每個人都得發展他的才能,最主要的,必須有一些本領,”年輕的姑娘回答,“否則在社會上就沒有地位,誰也不把你放在眼裡。

    這兒不論是誰都崇拜缪斯,這是個高尚的風氣,這确實是個高尚的風氣,是不是?我想象不出哪兒有比它更好的。

    我那親愛的媽媽是我從小最好的榜樣,她即使在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在她到這兒來定居以前,已經懂得繪畫,雖然她隻是來到這兒以後才真正開始發展她這方面的才能,她在鋼琴演奏方面還遠遠走在我的前頭,此外,她曾經向已經去世的費爾諾——就是長期居住在羅馬的藝術史家費爾諾——學習意大利文。

    我在詩歌上小小的嘗試得到她莫大的關懷,她始終不渝地督導我這方面的努力,盡管她自己并不獻身于詩歌,至少是沒有用德文寫詩,——不過她有一次确實在費爾諾的指導下用意大利文寫了一首彼特拉克[3]風格的十四行詩。

    一位值得令人景慕的婦女。

    當我看到她怎樣設法在這兒立足,怎樣在一轉手之間把她的沙龍變成文藝界最傑出人物的聚會場所時,對于一個當時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來說,形成一個多麼深刻的印象啊!如果我在剪影方面有一點兒成就,那得歸功于她,歸功于她的榜樣,因為她不論過去或現在都是一位剪花能手,連樞密顧問本人在我們的茶會上也對她的剪花技巧流露出極大的興趣……” “歌德嗎?” “是呀!然而當時他并不感到滿足,最後媽媽同意用剪好的花卉裝飾一整座火爐的圍欄,他自己非常起勁地幫着她貼花。

    我至今還記得,他是怎樣坐在已經貼花的圍欄前面,足足有半小時,對它贊賞不止……” “歌德嗎?” “當然啰!這位偉大人物對待每一種創作,對待藝術上的作品,不管是什麼精緻的玩意兒,一句話,凡是人類的一雙手創作出來的東西,他那種愛好的勁頭,看了真叫人感動。

    如果你不了解他這一方面,你也就沒法了解他。

    ” “您說得對,”夏綠蒂說。

    “我也了解他這一方面,可見他還是老樣子,我是說:還是那個年輕人。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當時在韋茨拉爾,他十分喜愛我那顔色絲線繡成的小小的玩意兒,他還真心誠意地費了很多勁,親手幫我設計這些小玩意的圖案。

    我記得有一幅始終沒有完工的愛神廟,一個女香客站在它的台階上,向後回轉,受到她女朋友的歡迎。

    這幅刺繡的構思,大部分是他的……” “天哪!”那位女客嚷出聲來。

    “您告訴我的是何等樣的事情呀,最親愛的參議夫人!請您,請您繼續講下去!” “總不能老是站着說話吧,親愛的,”夏綠蒂回答。

    “您告訴我這麼多有意思的話,又給了我這些可愛的禮物,我竟忘了請您坐下,使我對您不得不等待了那麼久更加感到過意不去。

    ” “我是思想上有準備的,”雅德蕾回答,一面就在老太太旁邊一張有腳踏凳的沙發椅上坐下,“我早已料到,您這樣受到萬衆敬仰,能通過那條封鎖線來到您的面前的,我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隻有我。

    您一定已經進行了極其有趣的談話。

    我碰到裡默爾伯伯,他正要離開……” “什麼?他是您的……” “哦,不是真正的。

    我從小是這樣稱呼他的,媽媽星期天和星期四茶會上的那些客人,不論是每次必到的還隻是經常參加的,我都這樣稱呼他們:邁爾夫婦、許茨夫婦,法爾克夫婦、泰倫斯[4]作品的譯者艾因西德爾[5]男爵、馮·克内貝爾[6]少校、公使館參贊貝爾圖希[7],他是《文學報》的創始人,還有格林[8]、皮克勒[9]侯爵、史雷格爾兄弟[10]和薩維尼[11]以及他們的夫人。

    我都稱呼他們伯伯和伯母。

    我甚至對維蘭德也叫伯伯。

    ” “您也這樣稱呼歌德嗎?” “不,對他沒有。

    但是對樞密顧問夫人,我稱呼她伯母。

    ” “符爾皮烏斯嗎?” “是的,那位新近去世的馮·歌德夫人,他們結婚後,他把她直接領到我們那兒,隻有到媽媽那兒,因為領到其他任何地方去都有點兒困難。

    甚至可以說,這位偉大的人物自己隻同我們來往,因為宮廷和社會對他和那位亡故的夫人自由同居雖然采取寬容的态度,然而,他同她正式結婚,卻把他們惹怒了。

    ” “還有馮·施泰因男爵夫人,她也非常生氣嗎?”夏綠蒂問,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了。

     “她最最生氣。

    至少她表面上對這種婚姻的合法化特别非難,事實上,正是這種關系使她多年來遭受内心的苦惱。

    ” “我們能夠理解她的感情。

    ” “那當然。

    不過,在另一方面,我們的大師使這可憐蟲成為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