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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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了誰。

    每想到這些,我會在夜夢中呻吟,我會喊出你的名字,我痛苦地喊‘迪波爾’。

    偶爾我會因此驚醒,然後我看到我的父親,他就睡在我的床腳下,他坐起來,點着頭,然後他說:‘你因為年輕高貴的先生而覺得苦。

    需要得到潔淨。

    ’潔淨,是的。

    我不能得到潔淨,但是,如果我想到你們也身處這肮髒之中,你們也将死得很慘,我就覺得自己更幹淨了。

    ” “我是個悲慘的人,從彼岸走來,卻沒有一條能通向你們的世界的路,從來也沒有,永遠也不會有,永遠不會!我爸爸說,是蝗蟲與熊。

    我憎恨你們。

    你們都去死吧,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毀了你們。

    在那個即便你們不承認,也仍然對你們很重要的世界裡,我要毀掉你們。

    是我欺騙了你們。

    我撒了謊。

    我出賣了你們。

    我用紙牌,在所有的事情上,用我的每一句話,是我欺騙了。

    ”他從口袋裡抓出一把油膩膩的紙牌丢到桌上。

    “明天你就去郝瓦什那兒,普洛高烏艾爾。

    不管你願不願意。

    那套索很結實。

    你不要掙紮。

    上帝會饒恕你的。

    ” 他的聲音卡在那裡。

    然後他怯怯地看向周圍,完全變了一種聲音,差不多是可憐兮兮地說:?“我是想成為你的朋友的。

    但是我總是害怕用餐時你會因為什麼事情說我。

    因為有一次,你說了我什麼,因為叉子或是餐刀。

    ” “這個是能學會的。

    ”貝拉氣憤地說。

     貝拉這會兒第一次開口,所有人都瞪向他。

    貝拉不知所措地垂下了眼睛。

    蠟燭已經燃到了根部。

    黑暗中隻看得到一個個的輪廓。

    迪波爾靜悄悄地站起身。

    “那麼,”他說,聲音裡帶着無措和茫然,“也許我們可以走了。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坐在這裡?已經什麼都清楚了。

    ”然後他好像是講一個重大的論據:?“蠟燭也要燃盡了。

    ” “你們先走。

    ”埃爾諾含糊地說,“全都走在我前面。

    我不許你們中的任何人在我的背後。

    ” 他的手還揣在兜裡。

    他閃身讓出了房門。

    迪波爾舉起燭台,燭光照亮了埃爾諾的臉。

    迪波爾極輕地驚喊出來:那張臉是如此扭曲——折射出一種他所不了解的痛楚——以至于迪波爾倒退了一步。

     “當然,這裡得收拾一下,”走到門檻時迪波爾不是很确定地說,“我們離開之前,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東西拿上。

    這些破布我們就可以丢在這裡了。

    ”他指着衣櫃裡攪在一起的衣服團,“我想,也沒有誰再需要它們了。

    總之,這遊戲已經結束了。

    ” “多可惜啊,迪波爾,”阿貝爾說,他的嗓音灼熱,至此之前他都一直僵在那裡不曾說話,“你看看這裡。

    以後它再也不會有了。

    ” 他們踮着腳尖走下樓梯。

    埃爾諾走在隊伍的最後。

    埃爾諾處在一種無法理解的膽怯中,好像是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拖沓地落在最後一個,即使是在這樣短的一截從樓上到樓下大堂的樓梯上。

    他的胳膊緊緊夾着他的身體,手并沒有從褲兜裡拿出來。

    不過無論是在這段樓梯短途中,還是在這天晚上後來的幾個小時裡,他們三個人中都再沒有誰和他說話。

    讓他們最感到吃驚的,是稍晚些時他們不得不去尋找他。

     那狹長的、充斥了啤酒味道,為五月節的舉辦而剛粉刷過的餐廳裡,與以往相比,氣氛意想不到地熱烈非凡。

     一張拐着直角的長條桌上,在較短那一邊的上座位置,坐着莫拉維茨、顧爾高和校長。

    讓走進來的他們感到吃驚的,是基津達伊坐在校長的右手邊。

    城市的财務總長坐在體育老師和繪畫老師的中間,他的兒子坐在他的對面,他是他們的同學。

    在他父親的注視下,他一聲不吭,不知該如何是好地緊繃着;他時不時要溜到另外一間酒屋裡,并不坐下隻是站着,把将近半升的一盞水果白酒一飲而盡。

    後來令他父親驚奇不已的是——整晚他都不曾見到兒子碰過哪怕是一杯酒——所有的醉酒症狀在午夜時分同時湧現出來,他的兒子始料不及地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在這一派混亂中,有人給出了一個出發的信号,于是大家把男孩放在擔架上,大部隊熙熙攘攘地撤退了。

     留下來的幾個人——基津達伊;那位嚴酷的君王顧爾高,他在這所有人都親密無間的場合裡,始終以他的各種尊貴姿态,在自己與畢業了的學生們之間維持着他的威嚴;以及莫拉維茨——在長條桌上座的一端靠攏在一起後,向留下來的學生們發出可以坐到他們身邊來的準許。

    埃爾諾整個晚上都一言不發地坐在寡語的顧爾高旁邊。

    當小團體和幾個頑固、興高采烈的同學受邀于莫拉維茨,推推搡搡并不情願地挪到另一撥醉漢注的旁邊落座時,埃爾諾起身離開了餐廳。

     關于這次五月節,不僅是在學校非正式記錄的年鑒中被談論了好多年,也成為這座城市的一次令人難以忘懷的活動。

    人們普遍地認為這是這所曆史悠久又知名的學校一次最成功的畢業晚宴。

     出于避暑的考慮,教師們在下午很早的時候就和學生們一起出了城,來到被燈籠裝飾的富爾察陰涼的院子裡。

    隻是沒過多久,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