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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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仿佛在詭異地爬行,周圍恐慌的聲音模糊而遙遠。

    她沒有尖叫;尖叫毫無用處。

    聖殿騎士們擠過她身邊,瘋狂地逃跑,以懦夫的方式殺死刺客的想法所帶來的愉悅完全消失,全因僅僅一名刺客迅猛地攻向他們的核心。

     她動了起來,仍然暈眩着進入了禮堂,逆着那奔逃的、戴着兜帽的聖殿騎士的洪流;當他們倉皇地從索菲亞身邊擠過、沖向安全的地方時,他們的禮袍獵獵翻滾。

    她感到他們中有人擦過她的手臂,聞到了汗水和皮革的氣味,随後他消失了。

     他可以恣意地屠殺,再拿下許多個古老的敵人,但他來這裡隻是為了一個人。

     以及一件東西。

     索菲亞登上舞台。

    現在上面已空無一物,隻剩下她父親的屍體。

    殺死他的人技術精湛,深知如何切割能夠讓死亡以最迅捷的方式前來。

    這其中表達出的仁慈和克制,是艾倫·瑞金從未曾表現過的。

     血液還在湧出,在她父親漸漸變冷的身體下面形成一汪血泊。

    索菲亞的視線被淚水所模糊,但她還是把目光從父親的臉移向了他的右手。

     伊甸蘋果不見了。

    在伊甸蘋果原本所在的地方,她死去父親的手中,托着一隻小小的綠蘋果。

     某種東西在索菲亞的心中斷裂了。

     “這是我做的。

    ”她說。

    這并非造作。

    這僅僅是個事實。

    她共謀、甚至自願地走下了這無法阻擋的每一步,它們将她引領到了這一刻,引領到了她父親在禮堂藍色的地毯上流血而死的一刻。

    她傾盡一切以試圖打動這個男人,試圖用她的智慧和她的發現來赢得他的愛。

    她努力為他尋找伊甸蘋果,并且成功了。

    當他對她揭示了自己的真實本性時,她卻因太過軟弱而無法違抗他。

     而當她知道一名刺客來奪取他的性命時,也沒警告他。

     “我會為長老拿回伊甸蘋果。

    ”當麥克高文走到她身邊時,她聽到自己如此說道。

    她無法将她的目光從眼前的場景移開——不是她父親死去的臉,不是他驚訝的雙眼,而是他手中所握的伊甸蘋果。

     這并非必要。

    這是一個給聖殿騎士的訊息……卡勒姆知道會由索菲亞第一個發現的訊息。

     不管瑞金過去曾做過什麼,他是她的父親——她所僅有的養育者。

    現在,她是個孤兒了。

    卡勒姆奪走的不僅僅是艾倫·瑞金死去時身為的這個男人,還有他也許改變的每一種可能性。

    卡勒姆奪走了索菲亞本可能得到的所有親密、理解,奪走了她本可能從這個男人那裡得到的尊重,這個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着他DNA的男人的尊重。

    同樣,她也再沒有機會詢問她父親,那個與他的女兒如此相像的刺客的事了。

     卡勒姆·林奇終結了瑞金,他的未來與他一同消失,逝去無蹤,如同一個阿尼姆斯模拟中的全息影像。

     而這,是他的女兒所不能原諒的。

     “卡勒姆,”她說,“我想要,是為了我自己。

    ” 索菲亞感覺到她脊背上有輕微的刺癢。

    其他人正在看着她。

    眼淚正從她的雙眼中流下,淌過她沾滿灰塵的臉頰,但再沒有新的眼淚湧出來。

    她的悲哀減慢了、凝固了、冷了下來,如同她父親湧出的血液。

    她慢慢地轉過身,知道她将會看到什麼——看到誰。

     埃琳·凱爾站在那裡,俯視着索菲亞。

    與她站在一起的是幾名長老。

    凱爾的雙手緊緊地環抱在身前。

    索菲亞想起那一天,這名年長的女人曾站在她身旁,她們一同注視着瑞金低頭望着那隻伊甸蘋果。

     你的時機會到來的,孩子。

     “我們并非賦予自己,而要将榮光賦予未來。

    ”凱爾說。

     當索菲亞走過人群時,沒有人試圖阻止她,而麥克高文凝視着任何想要嘗試阻止的人。

     外面,整個世界仍舊一如往常地繼續。

    它不了解,暫且還不了解,它已經有了如何劇烈的改變。

    但它就會了解了。

    很快。

     索菲亞聽到逐漸接近的警笛的呼嘯,于是站在那裡沒有動。

    有太多的事要做,要繼續完成。

    每個人都會被詢問,事件将會被調查。

    一個可信的故事将會被編造出來、發布給媒體,來解釋CEO艾倫·瑞金悲劇性的逝世。

     她擡起雙眼望向夜空,看不見雲層,也看不見試圖穿透那黯淡灰色的羞澀星辰。

    她看見建築的頂端,知道,那個可能是她愛人、但現在卻是她敵人的人,正在它們中的某處。

     但這不要緊,聖殿騎士會找到他的。

     聖殿騎士會找到他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