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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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曾曉玲有了男朋友,劉玉萌竟莫名其妙地高興,她想按輩分曾曉玲得叫徐山川叔叔。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沙赫特認為,任何一種情緒的産生都由外部環境刺激。

    他的研究小組曾經做過一個實驗:讓漂亮的女性對一些大學男生進行測試,即讓他們根據女調查者提供的圖片編故事。

    編故事不是重點,重點是測試地點分别為安靜的公園、安全的小橋和危險的吊橋。

    測試完畢,女性調查者會把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号碼留給他們,告訴他們如果想進一步了解測試結果或者想跟她聯系請打電話。

    實驗目的:在什麼地點接受測試的男生會主動給漂亮的女調查者打電話?結果給女調查者打電話最多的是在吊橋上接受測試的男生。

    為什麼?沙赫特實驗小組的解釋是,在吊橋上接受測試的男生們生理喚醒與平時不同,也就是說他們感受到了兩種感受,既感受到了吊橋的危險又感受到了自己心跳加速,而往往他們會把心跳加速歸功于那位對他們進行調查的漂亮女性,他們誤以為自己愛上她了。

    環境越危險越容易讓置身其中的人相愛,就像曾曉玲愛上徐海濤。

    曾曉玲被劉玉萌羞辱的時刻也是她危險的時刻,危險時刻徐海濤出現了,是他的一句話解救了她,讓她從此不再需要看劉玉萌的臉色行事。

     第一次約會是曾曉玲主動提出的,見了一次面他們都覺得找對人了。

    曾曉玲說她不知道他們誰更愛誰,他把每個月的工資全部交給她保管,她把自己的初吻獻給了他;她主動叫他父母“爸爸”“媽媽”,他一有空就去幫她母親賣米粉;他為她買了一套房子,戶名隻署曾曉玲,她為他獻身并答應一裝修好房子就跟他領證;她幫他揉腰,他幫她買項鍊;他帶她們母女倆去旅遊,她每天至少溫柔地叫他十次老公;她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他再也不去夜總會泡妞……總之,他們的愛擢發難數罄竹難書。

    戀愛前他羨慕叔叔徐山川有那麼多女朋友,戀愛後他讨厭徐山川的不專一,并且讨厭徐山川身邊的所有女性,除了嬸嬸沈小迎。

    他認為她們齊刷刷地打着愛情的幌子邁着統一的步伐,像儀仗隊似的來騙他叔叔的錢,仿佛她們不來騙錢那些錢就歸他似的。

    因為愛情他的腦子突然變活泛了,經常拿自己跟徐山川的情人們進行比較,就像教授們做比較文學那樣比較。

    他跟曾曉玲說同樣是随叫随到,同樣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同樣是為他服務,她們多則拿幾百萬少則拿幾十萬,再不濟也是按次數收費,每次至少一萬。

    可是他,月薪不足她們的一次收入,每每想到這些他就在開車時來幾次急刹,讓徐山川切實地感受一下身體慣性的前沖力。

    每次他巧妙地暗示工資太低,徐山川就斥責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我的公司不僅是我的公司還是我們徐家的公司,節約一分是一分,說得好像這個公司不是他徐山川的而是他徐海濤的。

    他問曾曉玲你知道什麼叫憋屈嗎?就是睡在女人旁邊不能睡她,每天數錢不能花它,有個大老闆叔叔不能靠他,天天跟富人在一起自己卻不富裕,也就是說自從戀愛後,他這個富人的親戚也開始仇富了。

     按沙赫特的理論,冉咚咚相信剛才曾曉玲跟徐海濤在走廊的遇見,會刺激他們更愛對方。

    她說曉玲,你有什麼話要帶給徐海濤嗎?曾曉玲說請你告訴他,無論他犯多大的錯誤我都會等他,哪怕等他一輩子。

    她說如果他一時糊塗犯了錯誤,你會勸他戴罪立功嗎?曾曉玲不停地抽紙巾抹臉,抹得眼圈周圍的淚痕都沒了才擡頭挺胸,面對攝像機調出最好的表情,說海濤,否認錯誤等于雙倍錯誤,說得越清楚你就越清白,愛你。

    說完,她對着鏡頭送了一個飛吻。

    冉咚咚忽然有些小感動,想不愧是學旅遊專業的,既說了案件也說了愛情,真想成全她。

     39 小樊和小瓊排查了住客信息,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但他們在監控裡看到了一位神秘人物。

    這位神秘者身材瘦矮,戴着鴨舌帽、眼鏡、口罩以及手套,穿黑襯衣藍色牛仔褲黑色球鞋,背雙肩包。

    當晚二十點十一分他走進五号樓大堂,進入樓道,來到三樓走廊後雙腳一跳,人就出鏡了。

    二十點二十五分,他跳回三樓走廊,跑下樓道,快步走出大堂,消失于五号樓拐角處。

     冉咚咚帶人來到五号樓三樓查看,這一層的房間全是會議室。

    走廊外有一個大露台,擺滿了盆栽,有茂盛的景觀樹,也有五顔六色的鮮花。

    那人雙腳一跳,就是跳到露台上。

    露台上留下四個三十八碼的運動鞋印,走廊護欄沒有指紋,因為他戴了手套。

    露台無監控,離泳池的直線距離一百五十米。

    如果他雙肩包裡帶着一副望遠鏡的話,那小陸的雙眼皮他都會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一緻認為他就是“變聲”。

    小陸反複看這幾段錄像,說不認識。

    冉咚咚看了幾遍,覺得他走路的姿勢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邵天偉說你不覺得他有點像吳文超嗎?冉咚咚差點驚掉下巴,說就是他,怎麼會是他?小陸說怪不得他認識我,上個月去找他詢問,我幫你們開過一回車,進他辦公室喝過一杯咖啡。

     一行人趕到半山小區“噢文化創意公司”,門鎖着,冉咚咚撥吳文超的電話,該用戶已關機。

    問小區保安,保安說那扇門已經三天不開了。

    一行人來到小區十九号樓吳文超的住處,按門鈴,拍門,鄰居說已經三天沒動靜了。

    冉咚咚想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消失得也太蹊跷了吧?調看小區監控,發現他四天前下午四點背着雙肩包,跟新都大酒店監控裡那個神秘者一模一樣的雙肩包,從十九号樓電梯出來,走過小區路道,走出小區大門,走到公司門前開門進入。

    冉咚咚把這幾段錄像拿來跟新都五号樓裡的那幾段錄像進行對比,形體專家說他們就是一個人。

    查他的社會關系,父母離異,都生活在離省城三百多公裡的興龍縣。

    邵天偉給他們分别打電話,他們說半年多沒跟他聯系了。

    邵天偉讓他們上來一個,他父親十九點趕到。

    冉咚咚向他父親出示搜查令,然後分别搜查了他的住房和辦公室,發現用電全部下閘,水開關和煤氣開關全部關死,說明他的出逃是有準備的。

    他住房裡的鞋都是三十八碼,與新都大酒店五号樓露台留下的鞋印長度寬度吻合。

    辦公室裡的文件散落一地,保險櫃的門敞開着,裡面空無一物,台式電腦處于休眠狀态,所有的文件都已删除。

    咖啡機外殼沾了一層灰,他專用的杯裡殘留半杯咖啡。

     搜查完,包括搜查完徐海濤的住處,已是淩晨五點。

    冉咚咚的身體咔哒一響,生物鐘提醒回家的時間到了。

    近期她總是夜出早歸,黑白颠倒。

    她發現每當天快亮的時刻,硬邦邦的心像冰塊解凍似的忽然變得柔軟。

    為什麼會這樣?她想到一個新詞——“晨昏線傷感”,即人在天地陰陽交替時産生的特殊心理,仿佛看見流水與落花的感時傷逝。

    晝夜切換,心情微變,此刻心裡充滿了不确定性。

    她有這種感受,認為所有人都有這種感受,是攻破心理防線的最佳時機,于是決定立刻訊問徐海濤。

     徐海濤被帶到門口時天空正魚肚白,他擡頭看了一眼,伸手讨煙抽。

    邵天偉給他一支,他用力一吸,煙頭頓時短了三分之一,好像吸的不是一截香煙而是一段時光。

    到了訊問室,一看見冉咚咚他就問你們為什麼要抓曾曉玲?她什麼都不懂你們抓她幹什麼?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冉咚咚說隻要犯錯,傷害的就不隻是你自己,除非你沒有親人愛人和朋友,曉玲很愛你,希望你配得上她。

    他說曾曉玲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說她等你,願意等你一輩子。

    ”說完,冉咚咚播放曾曉玲希望他戴罪立功的那段視頻。

    他的身體頓時挺直,像個聽話的學生,生怕漏聽每一個字。

    當曾曉玲飛吻時,他的眼眶紅了。

    他低下頭:“怎樣做才算立功?” “立功就是告訴真相,那個變聲人是誰?” “吳文超。

    ” “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 “賭球。

    ” 她瞥了一眼手表,說我們沒時間聽你撒謊,昨晚熬了一通宵,吳文超全招了,現在跟你談主要是想核實你們說的是不是一緻。

    你跟我們熬過夜,知道那有多難受,吳文超的身體根本扛不住。

    他看着自己的雙膝,像看着一道難題,腦子裡都是曾曉玲的畫面。

    她說曉玲對你那麼好,你連她的話都不聽,那你聽誰的?别讓她失望,别讓她等你等得太久。

    他抓了抓頭皮,偷偷瞥她一眼,說你們沒有逼曉玲吧?她說要不你再看一遍,看看曉玲的那個飛吻是不是發自内心?說完,她又放視頻。

    他像在文章中找錯别字那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看出了眼淚眼皮也一動不動。

    她說曉玲值得你珍惜。

     他說我讨厭夏冰清,一看就知道她是來刷我叔叔的銀行卡的,但自從她認識吳文超之後,情況就發生了逆轉,她不再刷錢而是要刷我叔叔的感情,最終是想刷我叔叔的婚姻。

    刷錢時他們有說有笑,刷感情時他們半說半笑,到了刷婚姻階段,他們已經沒笑容了,不時在車裡吵架甚至厮打。

    我經常開車送夏冰清回半山小區,一路上十有七次她都在罵我的叔叔,罵得我都覺得徐家沒面子,恨不得當場把她踢下車去。

    我叔給她那麼多錢,不是請她來罵人的,也不是請她來分徐家财産的。

    她在叔叔面前自殺,她去見嬸嬸沈小迎,她給叔叔做生日晚會……每件事都是經過策劃的。

    策劃人就是吳文超,别看他個子小,腦容量特别大,他幫我叔叔策劃的生日視頻我看過,看得心裡熱乎乎的,就想将來有錢了我也請他給曉玲策劃一次。

    每次送夏冰清回半山小區,她下車後就去跟吳文超聊天喝咖啡,他們的親密程度讓我都懷疑叔叔是不是被綠了。

    我想既然吳文超可以幫夏冰清策劃跟叔叔好,那也可以策劃讓她不跟叔叔好。

    我找吳文超商量,說隻要他能讓夏冰清不再糾纏叔叔和嬸嬸,我願意付雙倍的策劃費。

    他當即舉起一個巴掌,我說五萬,他沒吭聲。

    我說五十萬,他點了點頭。

    我哪來五十萬呀?就跟叔叔商量,說隻要你給我兩百萬,我保證讓夏冰清永遠不再煩你。

    我說兩百萬,是想通過這單生意狠狠地賺叔叔一筆,反正他有的是錢,反正平時他也不會多給我發工資。

    沒想到他劈頭蓋臉罵我,說一個開車的竟然操董事長的心,真是天狗吃月亮,螞蟻埋大象。

    像我叔叔這樣的成功人士都比較虛僞,他經常正話反說,有時請客戶吃飯他叫我點菜,明明事前他暗示我不要點太貴的,但客人一上桌他就罵我點得太寒碜。

    有時他暗示我點豪華版,但領導說飯菜超标了,他就罵我為什麼不遵守接待标準?罵歸罵,吃歸吃,外甥打燈籠照舊(舅)。

    為試探他對我的建議支不支持,我故意找他借錢。

    以前我借三五千他都猶豫,這次跟他借兩百萬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報告上簽了“同意”才問借錢幹什麼?我說買房子。

    他說必須是買房子,千萬千萬别拿來幹前次你說的那件事,千萬千萬,他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