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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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後,哈裡現身馬洛鎮,出人意料地,下午五點鐘他就到了。

    才走出過道,便一屁股陷進門廊椅子裡,精疲力盡的樣子。

    這一天,洛克仙妮也忙得團團轉,到這個時辰也已經徹底累癱了。

    五點半醫生們要來,還要帶紐約一位有名的神經科專家來。

    她很興奮,同時又沮喪透頂。

    但在哈裡的眼神引領下,她還是挨着他坐了下來。

     “出什麼事了?” “沒事,洛克仙妮,”他否認了,“我就是來看看傑弗裡怎麼樣了,你不用管我。

    ” “哈裡,”洛克仙妮語氣堅決,“一定出什麼事了。

    ” “沒事。

    ”他重複道,“傑弗裡還好吧?” 焦慮使她面色一暗。

     “他的病情有點兒惡化,哈裡。

    朱厄特醫生已經從紐約來了,他們覺得他能給我比較肯定的診斷。

    他會設法搞清楚這次癱瘓是不是與最初的血栓有關。

    ” 哈裡站了起來。

     “哦……對不起,”他結結巴巴,“我不知道你在等醫生會診……我不該來的。

    我本來隻是想在你家門廊搖椅上坐坐,晃上一個鐘頭……” “坐下。

    ”她命令。

     哈裡遲疑了。

     “坐下吧,哈裡,親愛的。

    ”她的善意體貼奔湧而出,包裹着他,“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事。

    你的臉白得像紙一樣。

    我去給你拿瓶冰啤酒來。

    ” 頓時,他癱倒在椅子上,雙手掩面。

     “我沒法讓她快樂,”他慢慢地道來,“我已經盡力了,試了又試。

    今天早晨我們為早餐吵了幾句……後來我在城裡吃的早餐……嗯……我剛到公司,她就離開了家……帶着喬治和一箱子花邊内衣回紐約娘家去了。

    ” “哈裡!” “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 門外傳來碎石路面被“嘎吱嘎吱”碾壓的聲音,一輛汽車駛入車道。

    洛克仙妮輕輕地叫了一聲。

     “是朱厄特醫生。

    ” “噢,那我就……” “在這兒等一會兒,好嗎?”她心不在焉地打斷他。

    他看得出,自己的麻煩已然枯死,從她騷亂不堪的靈魂中淡出。

     在含糊簡略的相互介紹間,氣氛尴尬的一分鐘過去了。

    接着,哈裡随着這群人走進屋去,看他們消失在樓梯上。

    他才獨自走進書房,跌坐進一張大沙發裡。

     整整一個小時裡,他眼看着太陽沿着印花棉布窗簾的皺褶慢慢移動。

    在一片死寂之中,隻有一隻困在窗框裡的黃蜂在嗡嗡嗡作響,唱着它的“喧鬧”曲。

    從樓上也不時傳來别的嗡嗡作響的動靜,仿佛好幾隻更大的黃蜂被困在了更大的窗框裡一般。

    他聽到低沉的腳步聲,瓶子碰撞的叮當聲,還有倒水的嘩啦聲。

     他和洛克仙妮到底造了什麼孽,生活才會遭此重擊?樓上,那幫人正在對他朋友的靈魂進行着一場活生生的勘驗,而他,卻坐在這寂靜的房間裡聽着黃蜂的悲鳴怨訴,猶如小時候被嚴厲的姑媽逼着罰坐一小時,接受犯錯之後的懲罰般。

    但眼下,又是誰讓他坐在這裡?是哪一位兇惡的姑媽從天上探出身子讓他受罰,這,又是為什麼? 至于凱蒂,他已經完全絕望了。

    她太奢侈——這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突然,他恨起她來,想把她摔到地上,再用力踹她,還要告訴她,她是個騙子,是個吸血鬼,還很肮髒。

    除此之外,她還必須把兒子還給他。

     他起身,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此刻,他聽到樓上的過道裡也有人開始踱步,與他百分百同時。

    他十分好奇:在那人走到樓道盡頭之前,他們會不會一直同步呢。

     凱蒂回娘家去了。

    上帝保佑,好一個值得投奔的母親!他試想這對母女相見的情景:飽受折磨的妻子一下子癱倒在母親懷裡——他真難以想象。

    他也無法相信,那位凱蒂會陷入深深的悲傷,她沒有這樣的能力。

    他已經逐漸習慣于把她想成一個難以親近、鐵石心腸的女人。

    她會要求離婚的,當然了,她終究會再結婚。

    他已經開始琢磨這事了:她會嫁給誰呢?他大笑了一聲,那錐心的痛啊,随